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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两岸风光,灰岩嶙峋斑驳,曲水所流之处本便是万千山岩缝隙之中的一条,经年累月日渐深邃,方得如今这般耸然危岩。明月当空,孤帆一片自暗影之中飘飘荡荡,至东露晨华之际,已行至曲水上游、长林地界,较崎岖陆路良马加鞭还要快上半日。又摇晃一日至夜里,终是来到长林城外。
金铃把马车交于下属,穿过重重地道将担架上受伤的两人分别安置到石室中。举着晦暗不明的烛台行至一处封闭死巷,脚踏玄步似循规律来到青石墙前,又按下一处石块露出掌宽空隙,金铃将手中六角青铜烛台放于空隙之中,与其中图案相合旋转一周。旦见青石墙自中分开,现出一条向上的石阶。踏至第十三阶,又以相同手法打开青石墙。墙外是一处废弃井底,时值月色微露,难驱散此处黑暗。井高五丈,四壁光滑,常人无绳索相助断然出井无望,但对于身法绝然的金铃来说不过几个飞跃便踏出了枯井。
井外是一处荒芜小院,房屋坍塌,杂草丛生,似久未人至。穿过月门,脚下有圆石铺路,两边繁花盛放,想来本是修缮精致的后花园,此时却是花出墙头自由生长。石路的尽头有一四方亭栏,亭前原有池塘假山,现不过一荒草凹坑,着实败坏了主人的闲情雅趣。此时身处亭中之人倒不甚在意,那人着白玉小冠,一袭玄黑宽博长袍、赤锦为边,绣银文烛龙。手中握一透绿小盏似正在望月品茶。“金公子,正好刚泡完一壶,便陪本尊尝尝这福洲新摘的浮云茶。”金铃尚在十步之外,那亭中之人便已知晓,并未转身,只在面前又一小盏中倾倒了茶水。“本公子才不喜欢饮这寡淡苦茶,不如神农谷的清风露来得甘甜有味。”金铃对轮回教主七煞未见多恭敬,随意得倚靠在栏上晃荡着手中的白玉葫芦。“这浮云茶历酷暑寒冬,品三月新露,方生得这般黄嫩白透,初饮微苦、再饮齿留余香不复苦涩。如这世事,凡人皆谓苦,于万千年华不过浮云一现,挥袖不留。可叹人看不透,只愿沉醉贪其甘甜无忧,一梦方醒还得历世间苦难。”七煞似品这浮云茶,又言他事,观其面相俊毅,眉峰厚利,若闲散公子,只右边眉自上而中断,添了几分煞气。“教主,人本公子给您带到了,这赏月饮酒之事还得我等凡人来附会,教主还是去办正事吧。”
七煞不恼其轻语无敬,只驻足望了一会月色便起身出了荒园,石桌上两盏茶水纹丝未动,金铃躺饮甘甜玉露,面露嗤笑,这世间哪来看透凡尘之人,有也必不会是那身负血煞的轮回教主,不如享一时之乐,趁有景有酒,不理会那幽思烦恼,做一买醉凡人。
七煞步入漆黑的窄道,将身后的月光和景致封闭在外,他早已熟悉暗无天日的环境,行走其间也如白日般闲庭散步。七煞用于开启地道的是随身携带的一枚六角青铜令牌,形制大小与金铃所拿烛台相同,只在其上面多一“七”字,表明为他专属。
地道错综复杂,一般轮回教众均不知晓其全貌,只熟悉属于自己管辖的通道路口,唯教主与诸使阎王清楚。沿途之路并无人看守,行至一左右各挂石质燃烛之处,方有两名玄衣男子肃目站立。作为轮回教弟子并无特定服饰,本便是江湖三教九流难受约束,只有一象征从属的青铜令牌。
轮回教于肃朝初年创立,其教众分布九州各地,因行事隐秘而潜伏数十年甚少被江湖和朝廷知晓。究其老巢,各城分部教众只知向西方拜首呼我主,而西方是西北还是西南众说纷纭。教中地位最崇高的乃教主与教母,其下分三堂,名判官堂、执令堂、天工堂,各设一堂主。判官堂其下又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堂,设堂主与副堂主,掌管九州各洲属分堂和城属分堂教众。于三堂之外又有不定行踪的散人洞主,几十年过去其生死如何怕连教主也不甚清楚。各地分堂并无固定的院落,若有消息通报需相互联系,会于城内最繁华的街道留一特殊标记,只轮回教众方知其为何意。如此谨慎小心才不为朝廷连根拔起的机会。
两名玄衣男子腰间所悬青铜令牌刻一小篆体“龙”字,隶属青龙堂,淮洲与东洲均为该堂管辖。两人向七煞左掌贴胸行礼,然后一人以自身令牌开启石室机关迎其入内。石室约一丈宽长,布置一眼便可余览,只一睡榻和其旁一盏孤灯。昏暗的烛光映照出一张苍老须发皆白的面目,正是那被金铃擒来此处的天机阁阁主姬天乾。其察觉到有人走入石室,睁开眼,双眸矍铄深邃如含万千天机,倒不似负伤虚弱之人。“姬阁主可还安好?在下轮回教七煞,请老先生来此有一事相问。”七煞举止谦逊,若一向年长之人请教的后生。姬天乾闻其语,咳嗽得坐起勉强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言语冷然,“尊下便是轮回教主,老夫一介算子,有何事需贵教硬闯山门,杀伤我友人弟子,千里迢迢捉拿至此。天机阁所卜只为苍生,并无何事可告知尊下。”“姬阁主莫急,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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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身处何地?”“不知,老夫一路昏睡至此,未见沿途景观。”“此乃长林城。”七煞别有意味得道出,果然见姬天乾面露惊诧,“长林已弃,生人难入,你我如何可待?”“这恐怕不便告知,在下只问一事,黄泉剑今何在?”听此,姬天乾更显讶然,身子不禁向前,“你已知晓那处?”“正是。”姬天乾本便苍老的面目越显无力,勉强支撑的单薄身躯曲驼在阴影中,深邃的眼眸低垂,“一切都是老夫的错,泄露天机才招致无辜者为之丧命,如今天机阁蒙难也是报应使然。那黄泉剑乃不详之剑,奉劝尊下莫要沾染,徒添不幸。”“在下自会惜命,只那黄泉剑必取。”七煞言及此周身凶血之势骤现,冲撞得姬天乾胸闷头胀,一口腥血涌上,待其收势方压下。“罢了,尊下凶煞镇身自不会畏惧,可叹池鱼复殃,皆为命途浮蚁。”“老夫三演其位,那黄泉剑始终星悬东方、岿然不动,应仍在碧落山庄地界,可奇在数十年难寻其踪。”
石室复归平静,烛光摇曳,两人心思各异。七煞知其所言非虚,潜伏于烟波城的轮回教徒每载传回总堂均报“肃军无果”,便是派去搜寻的属下也无法,仿若黄泉剑于这十年间隐入它空,虽未移位,凡人不识。本欲趁天机阁十年大演再探其踪,恐终成空。现下思来,当初南疆圣女无吟寻至总堂与其约定之事,只为借轮回教与肃朝相斗,当真好计谋。一方是七煞思虑如何应对之后局面,一方是姬天乾忆起安定十二年,即四十年前长林城所遭惨祸,年代虽久远,然历历在目恍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