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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定十二年长林城
寒春三月,南方洲城此时已胜日寻光景、乱花迷人眼,而地处洛河之北的长林地界依旧满地凸石、风卷尘沙。曲水之中,赤身黑帆如过江泥鳅来往不觉,两岸是一排排褐葛短衣的汉子,或着巾子或布带束髻或半散头发,喊着号子负着纤绳往上游挪步而去,尘沙与汗水浑浊,已辨不清滴落在地的是汗水亦或热血。长林城与石林城之间遍布码头,自不远深山中运送白石的辎车陆陆续续抵达,再由高架轱辘将成吨重的巨石移至船上,顺流而下驶向洛都。
长林城周边土地贫瘠不宜耕种,粮食蔬果均自石林等洲城流入,卖价比之他城要贵上几分,故矿场石工和两岸纤夫即便每日辛苦劳作也只够温饱。负责石工和纤工等官工登记及奖惩的是太守大人的主簿,名黄承,金陵黄家分支,祖父与父亲曾官至一方太守,其二十承蒙祖荫遣往长林作太守主簿,为官五年兢兢业业又有几分才华颇受太守大人喜欢,将城中最重要的官工事宜交于他掌管。
时值正午,外头阴云遮日、闷沉肃冷,而位于侧堂查阅官工籍录的黄承来回踱步,背额生汗,只因近日官工短缺严重,恐耽误都城宫殿建造工期要受上面责罚。这该如何是好,本应一千三百工现短少三分之一,石林城中能调用的均调用了,再远的地界也少有熟练的石工。
正在他思索之际,堂外跑来一褐衣衙役,俯身拜见,“禀告大人,小人今日奉大人之命走访城中缺工各户,发现其皆面色发黄,四肢疼痛无力、伴呕吐发热之症。除官工如此,其附近商铺百姓亦有发病,尤以城中西南最为集中。”西南街巷居住多官工和贫苦人家,这病来得并非偶然,若不及时医治恐生大疫。“你唤一名腿脚快的衙役,将福明巷的晏大夫请到西南王大牛家。另唤几名衙役与我先行前往。”
黄承不善骑乘,坐着衙役抬着的板舆自城中往西南巷子而去。太守府衙位中心巷道,青石铺路,周边亦是灰墙瓦房和繁华商铺,而越往西南走,棚屋草房渐多,道路泥泞,沿途可见面黄肌瘦的百姓瘫倒在自家屋前。黄承眉头紧皱,病情似比其预想更加严重,命令衙役取布巾蒙面谨防传染。
约半刻行至一黄泥草屋,黄承推开围栏,见院内鸡鸭乱叫、竹篓砍刀散落似无人看护,中间居室破旧的木门和窗纸紧闭。还是最先禀报的褐衣衙役上前,“大牛,快来开门,主簿大人来探望你了。”衙役大声呼喊了数声,屋内未有动静,他上前推门倒是吱呀吱呀得开了。衙役疑惑得探头入内,屋内未见几样家什,望向土炕之上,一青灰短衣的高大男人侧身而躺黑黝粗糙的手臂伸出炕外,椎髻散落、口吐白沫。衙役见之大惊,慌张得跑向院落,“大人不好啦,大牛他,大牛他死了。”黄承闻此讶然,推开身前悲泣的衙役,大步迈向土炕,一手捂面一手探向大牛鼻间,还好触及微弱鼻息,不禁暗松一口气。他呵斥误报消息的衙役,“慌什么,人还未死,还不去取净布擦去他嘴上污物。”衙役转为喜色,手脚利落得为之擦拭干净并扶其躺好。黄承命其他衙役去附近查探,生病之人是否多已呈现口出白沫的症状。他虽不通医术,也知内状生异较之外状更严重。
黄承在破落土院中来回踱步,约一炷香后终于等来身负药箱的晏大夫,见其气喘吁吁,大抵是一路疾走而来。长林地处偏远,人户不多,城中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的晏大夫,已在此行医十数年,一般外伤内病均能药到病除,颇受城中百姓尊崇。只见其二指搭脉,拂须思虑几许后,又探大牛的眼耳口鼻,脑袋轻点摇晃似有所悟。“晏大夫,如何,可能治?”黄承忐忑得询问。“治得了,此乃食之不净,祸及周身。老夫这便写下药方,烦请主簿大人派人前往药庐抓取。”晏大夫写完药方交于黄承,神色肃然,“另外,观城内四方皆有人病,恐有传染之状,望大人下令将生病之人集中一处。并要查清病食之源方能安然。”黄承作揖拜谢,命一衙役同晏大夫医治他人。而其需速速回府将此事上禀太守大人。
此番来回奔波,已过午时至未时,太守大人应于府中书房埋首公务。黄承跨过前院公堂,穿月门沿圆石路直奔中庭。面前三间飞檐屋房,中为正厅,左为书房,右为起居室,此时正厅六扇窗门大开,其内传出交谈笑语。黄承知太守大人应在正厅会客,本不便打扰,但事出紧急只能唐突俯身求见。“太守大人,下官黄承有要事禀报。”“黄主簿来得正好,进来吧,本官为你介绍一位贵客。”黄承闻此疑惑,长林地处偏远除负责运送的漕运使常会驾临,又会是何人能得六品太守如此礼遇。进内见正厅上位坐一宽袍小冠、浓眉短须的男子,正是太守大人谢简,出身北洲世家谢氏,为当朝左相谢景行的二子,历任多处县令、太守治下有方,有传其再任两年长林太守便会调往金陵,虽同属一阶,但金陵素有二都之称,其地位较一般太守不可同日而语,若日后得其举荐便有望担任一方县令。
谢简左下坐一青衣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容秀逸、双眸深邃,举止淡然自成气质。“这位大人便是谢太守称赞不觉的黄主簿,在下姬天乾,拜见大人。”姬天乾之名对于出生金陵的黄承可谓如雷贯耳,天机阁神机测算助武帝立朝,又数度推演天灾大祸救无辜百姓,街头梳角小儿皆会唱诵的天行歌便有两句言其,“上神降两宝,河图与洛书。青衣演天机,贤帝平天下。”“小生愧受太守大人之赞,今日能够得见姬阁主,当真三生有幸。”“黄主簿过言,姬某一介算子,当不得。先前与太守大人言及,姬某此次前来,因阁中推演北方有异、恐出凶祸,又听闻城中百姓多生怪病,怕凶及长林更甚蔓延他城。”姬天乾神情肃然,言道凶祸更显忧虑。黄承俯身拜向谢简,“下官正要向大人禀报城中病况,据晏大夫诊断乃食之不净才发病,已有治病良方,但恐有传染之危,望大人下令将病患集中医治。”谢简闻此轻转拇指赤玉扳指,思虑片刻沉声威言,“命鲁达自西二巷与南二巷设白幛,每处巷口二人看守,将城中发病之人移至其中。再派一队衙役协助晏大夫诊治熬药,早日解决病患。”鲁达乃城中尉将,负城墙守卫治安之职。
黄承再报,“经衙役对发病之人一一询问,吃食与城中未发病之人并无异常。只此次发病之人集中于西南官工聚居之地,他们多于曲水之畔劳作,常口干之时饮江中之水,因此下官猜测曲水恐是病发来源。”“你即有猜断,便遣人前往查探,若真如你所料,告示城中官工不得饮其水,并派快马告诫下游各城。”“下官领命。”“太守大人,姬某愿与黄主簿一同前往。”姬天乾俯身向谢简请命,若曲水真乃所卜异象,需尽快解决。“如此甚好,乾阁主有何需要均可告知黄承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