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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郅支单于已经控制了匈奴王庭,大漠以北尽归其统辖。呼韩邪单于借助汉室庇护,方得偏安大漠东南一隅。郅支单于授命李晚率领大军驻守浚稽山、鞮汗山及巴丹大草原一带,以遏制大汉王朝及呼韩邪的兵力从西南面进犯。楼兰翁主在广袤大漠辗转辛劳半月有余,几经打听,才在范夫人城外找到李晚的中军大营。
楼兰翁主探知李晚就在军营之中,便携着玉屏直赴李晚的营帐,要与他滴血认亲。楼兰翁主原本以为手中有李晚的亲生骨肉作证,不怕他抵赖不肯承认和蓝玉公主男欢女爱已成周公之礼。谁知李晚刚好盯上当时郅支单于麾下右贤王的女儿,正挖空心思打她的主意,想尽办法讨好右贤王,蓦然间见到楼兰翁主祖孙二人,连相认都不敢,哪肯滴血为证?干脆铁下心肠,连亲生女儿都置之不顾,便命手下将楼兰翁主祖孙二人打发出军营。
楼兰翁主对李晚的无情无义已有所备,但实确没料到他面对亲生女儿也这般狠心,自负武功高强,咬定牙根要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军营中李晚的手下众多,楼兰翁主一点儿也不惧怕,心想李晚要是吃了苦头还不知趣,正好可以将他忘恩负义的丑行传扬出去,让他在匈奴军中无颜立足。打定主意,晚夕在城中安顿好玉屏,托付车夫乞老儿细心照看,只身一人硬闯李晚的军营找其理论。
李晚起初支吾其词,奈住性子任凭楼兰翁主指责,只是不认。待听见楼兰翁主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惊动军营上下,许多将士蜂拥而来观看热闹,李晚遂即明白楼兰翁主的意图,赶忙出手欲将她擒住,以堵住她的口舌。楼兰翁主哪里由得他恣意猖狂?心头怒火中烧,玉掌一挥,便去掴李晚的耳光。李晚在一班兵将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威风扫地,控不住火气勃然发恶,拔剑便向楼兰翁主砍去。楼兰翁主毫不退缩,挥起随身携带的拐杖挡格,出手还击,两人立马在军营中打斗起来。
双方过去毕竟交情不薄,楼兰翁主本来依仗自己是长辈,认定李晚在众兵将面前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待得彼此交手,方知大错特错。恼惧交加的李晚急红了眼,根本不管长幼尊卑,也丝毫不留情面,招招出手狠辣,一心只想快快将楼兰翁主拿下,把她赶走。楼兰翁主更是痛恨李晚胆敢玩弄自己的爱女,凭着武功了得,一边与李晚恶斗,一边大声数落李晚的不是。众兵将虽然忌惮李晚拳脚生猛,在军中所向无敌,又是他们的首领,皆不敢大声喝彩喧哗,但素知李晚风流成性,今日要遭报应,要么止不住嘿然讪笑,要么完全装懵作傻,悉无一人上前劝解。更有不满李晚之人,暗中落井下石,趁机挑拨是非。李晚羞愧难当,恶从胆边生,杀心顿起,阴险歹毒的招数频出,竟然要取楼兰翁主的性命。
楼兰翁主的武功确实不在李晚之下,但苦于他三尺长剑在手,自己一根拐杖拼了老命顶多狠狠教他吃上一棍,无如痛打牲畜,难奈他何。李晚占了兵刃之先,加之剑法精准绝伦,年轻气盛,一番矫捷身手斗得真个是有如蛟龙腾渊,猛虎下山。顷刻间上百回合下来,两人仍是打得难解难分,旗鼓相当。
终究是理亏心虚,李晚料想不到楼兰翁主的武功恁般厉害,渐渐的心生怯意,便琢磨出一个阴损的计较来,于是边打边撒,慢慢的退出到演武场上。原来演武场中挖掘有数个陷马坑,专供日常兵将操练所用,虽然坑底未埋设倒刺,但坑深数尺,人马一旦陷将下去,一时半回实难爬得上来。当时坑面上正覆盖着草皮细土,一眼望去,恰如平地一般。李晚对自家的演武场地自是了如指掌,熟知陷马坑的准确方位,但楼兰翁主既非军中之人,又初来乍到,如何能够辨知具体情状。她见李晚节节败退,不知是计,便一路追打过去,忽然轰隆一声,整个人踏中陷阱掉进了深坑之内。李晚迅即回身仗剑守在坑边,压住坑口上方残留的遮盖之物,更将锋芒直指楼兰翁主的头颅,不给她再跃出坑外。
众兵将望见首领已引诱对方落入了陷马坑,情知不能再袖手旁观,遂纷纷飞奔而至,抛下套马绳将楼兰翁主重重捆住。楼兰翁主明白已经中人圈套,气得浑身打颤,目眦尽裂,直冲李晚激愤地破口大骂。然而眼看再多挣扎也是无用,不得已束手就擒。此时李晚若要杀她,自必易如反掌,好在良心未泯,转念更知,既已辜负了蓝玉公主,要是更将楼兰翁主杀了,何其不该!他日若被蓝玉公主追问起来,无论如何实难交待得过去。
不过要是把楼兰翁主放走,李晚断定她决不会饶过自己,日后定然还要来找麻烦。思虑再三,便特地打造确保挣脱不了的铐镣束住楼兰翁主的手脚,秘密押送到鞮汗山思归崖下,关进地牢之内,安排心腹武士严加看管,用这个法子把楼兰翁主控制起来,不给她自由,以图耳根清净。
李晚的本意并不是要长期关押楼兰翁主,只想等事件平息之后,消磨了她的锐气,便将她放出来。但经楼兰翁主这么一闹,同僚右贤王听说了李晚和蓝玉公主的孽情,暗加核实告知女儿,严令女儿不得再和李晚往来,婚媒之约自然更不必提了。李晚无论怎样摧眉折腰、掏心掏肺都无法挽回,如意盘算落空,一番美好前程泡汤,窝火至极,尽将满腔怨怒撒泼在楼兰翁主身上,百般谩骂,污辱虐待,绝不再作将她放出地牢的打算。
那右贤王既对李晚心存芥蒂,时不时便在郅支单于面前进谗李晚的不是。尽管郅支单于照旧器重李晚,并未见责,但李晚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再加情怀落寞,经常寻花问柳,借酒浇愁。在一次醉生梦死的风花雪月中,偶然结识了沦尘女子丽姬,彼此同为失意之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之后两人便结为露水鸳鸯,臭味相投,形影不离,有如江湖情侣一般。人前人后虽然光鲜,私底下却竭斯底里放浪形骸,极尽世间颓废之能事。
安比罗迦王爷发现楼兰翁主悄然不知去向,外孙女儿玉屏也到处找不见人,既没留有交待,又久等不归,大异寻常。待觅遍王府周遭、寻问远近乡邻皆无踪迹、音信,更知情形不妙,赫然心惊,赶紧分派万兜沙等众多侍卫往任何可疑处查找。李晚当然最可能有牵连,奈何其人怎肯以实情相告?甚至早已限令诸多知情手下,不许任何一个泄露半点信息,否则以军法论处。故而无论是山中王府的侍卫找到其军营问询,还是蓝玉公主甘忍屈辱远来向他盘诘,均一无所获。各路人手对楼兰翁主的行踪不得而知,只能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侥幸满天下乱找。连月累年马不停蹄,近及西域城郭诸国,远至大汉和匈奴腹地,始终就像大海捞针,楼兰翁主和玉屏,还有那个车夫乞老儿皆如同人间蒸发,连个尸骸都寻不见。
十三年过去,万兜沙师兄弟打破脑壳也不会想到竟然在鞮汗山下撞见楼兰翁主,更无法料到她所经受的非人折磨。三名侍卫对楼兰翁主不幸惨遭囚禁深感天人共愤,为楼兰翁主尚在人间重现眼前又喜出望外。不管如何,找到了楼兰翁主,当然是楼兰王族的一件大事,即便纯属路过的运气,也是功不可没,藉此总算有足够的理由回去向安比罗迦王爷交差了。
但尚有一事令万兜沙师兄弟不好遽提归计,那就是既与闵大宽同来,实不能对闵儿丢手不管。三位师兄弟料想时下王妃娘娘的武功应当尚可力敌李晚之强,若能得她相助对付李晚,己方必定大有胜算。遂征询楼兰翁主商定,先让楼兰翁主养好伤,待她恢复元气之后,一同去找李晚和当于慕斯等人算账,救出闵儿,把甘延寿和欧阳华敏弄到手,然后再回去西域天山向安比罗迦王爷禀报。
楼兰翁主从未听说过甘延寿、欧阳华敏和闵儿之名,不知他们是些什么人,心里最为挂念的自然是蓝玉公主和两个外孙女儿。便向木本清关切垂问:“蓝玉公主、玉屏、玉雪可好?”木本清道:“自从娘娘失踪之后,蓝玉公主猜疑李晚多半会知晓娘娘的下落,曾经多次到范夫人城找李晚交涉,可李晚每次都是花言巧语哄骗蓝玉公主,将她打发了事。日久之后,蓝玉公主伤心绝望之极,也就不再去找李晚那厮了。玉雪如今已长大成人,出落得花容月貌,一表人才,就似蓝玉公主年少时一个模样儿。只是玉屏……”欲言又止。
楼兰翁主追问道:“玉屏怎么啦?”木本清不敢抬眼去看楼兰翁主,小声答道:“玉屏自从当年被娘娘带去匈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楼兰翁主大为震骇,叫道:“什么!车夫乞老儿没有将她带回山中王府么?”木本清道:“没有。”
楼兰翁主愕然四顾,神情呆滞,过得片刻,才见嚅嚅嗫嗫道:“原来如此。当年必定是李晚那厮将老娘算计得手,便派人找到乞老儿和玉屏,把乞老儿杀了,把玉屏强抢了去,私下藏匿起来抚养。我尚在地牢之时,曾经见到过李晚的一个女儿,长得确实与蓝玉公主年少时颇为相似。那丫头说她娘便是蓝玉公主。”木本清、万兜沙、莫不明三人听了,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颇觉出乎意料之外,只有闵大宽一言不发。
楼兰翁主这才注意到闵大宽,想起相遇至今一直都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话,便问道:“你是何人?”闵大宽避开楼兰翁主的目光,垂眉不语,仿佛没有听到楼兰翁主问话。万兜沙替他答道:“这位是公孙大人府上的闵老爷子,公孙府第是我等在大汉长安京城最为可靠的落脚所在,闵老父子更是我等的大恩人。”接着便将其等受安比罗迦王爷之命前去长安京城未央宫偷盗《太公兵法》,落难得蒙闵大宽出手相救,并一路同来寻找他走失的孙女闵儿等经过,约略向楼兰翁主说知。
楼兰翁主听后,非但没有释怀,反倒愈加死死地盯住闵大宽,从头到脚久久地打量了一番,唇齿微动,问道:“尊下姓闵,恕老妪无礼,您可识得一个叫闵子政的人么?”子政乃是闵大宽的字,其时男子成年之后大多数都有名也有字,汉人尤其尚此习俗。万兜沙师兄弟与闵大宽相交结伴同行,只知尊称他为闵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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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一直在意过问他的尊号雅字。此时听见楼兰翁主殷切探询,不无感到诧异,一下子全把目光聚集到了闵大宽身上。
却见闵大宽渐渐情难自控,凄然动容,两行清泪瞬间溢颊而下,颤声道:“安祁霞儿,你心里还惦记着老夫么?”此言一出,教万兜沙师兄弟更是大感惊讶。楼兰翁主的闺名正是安祁霞儿,闵大宽不仅身为大汉中土之民,而且身份卑微,其能一下子叫出楼兰翁主的闺名,而且还情意眷眷,岂非怪事!除非他们二人不是一般相识。
楼兰翁主已是泣不成声,哀伤叹道:“子政哥哥,我何时何刻曾忘记过你?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么?”话未说完,即把闵大宽拉近身去,两人顿时相拥而哭,悲戚几不能言。
这番景况太过匪夷所思,万兜沙师兄弟呆呆待立一旁错愕难解,莫知眼前两老交情至深,为何却迟迟不予相认,实在是蹊跷怪异之极。他们哪里知道楼兰翁主和闵大宽已有数十年不见,如今彼此年岁已老,容颜已改,乍然相见之时确如陌人。待得楼兰翁主开口与万兜沙师兄弟说话,闵大宽马上听出了她的声音,但心有苦衷,纠结难以言说,不敢贸然相认,是以始终沉默不语。直至楼兰翁主起疑见问,流露思念之情,他才无法克制,表露身份。
楼兰翁主认出了闵大宽,刹那间积压数十年的情怀夹杂着酸甜苦辣一涌而上,实在是悲喜交加,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倾诉,唯有对泪千行。良久,两老好不容易止住哀激凄泣之情,敛容抹泪,向万兜沙师兄弟三人道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