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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麟他们虽然听不清燕承雪和铁王的对话,但现在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铁王已成了人质。
看着脸上还在流血的燕承雪,岳银屏终于忍不住奔了过去。虽然他们俩隔得并不远,她奔跑的速度却很快,由于冲得太急,差一点就扑到了燕承雪身上,但终于还是在离他一步之外停了下来。
她喘着很粗的气,眼中关心着燕承雪的伤势,但嘴上说的却是提醒他的话:“你小心点,杨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的。”
燕承雪点点头,笑着问铁王:“杨麟若是不受威胁,令你死在了我的剑下,你的那些弟子门生能不能放得过他?”
铁王道:“决计不能。”
燕承雪又问:“那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铁王突然大声喊道:“杨麟,现在要用我的命,换他们两个人的自由,你打算怎么办?”
杨麟大声回道:“千万别伤了我铁大哥的性命,一切都好商量。”
燕承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铁王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燕承雪道:“看来你这个兄弟,真的不把你的命当一回事。”
铁王又问:“何出此言?”
燕承雪道:“他若真替你的安危着想,现在就该立刻让所有人都仍掉手中的武器,并下令撤退。你看他的样子,像是会打算放我们走吗?”
铁王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像他这样的铁汉子,早已看淡生死。可再不怕死的人,也不能忍受被人出卖,任人摆布。
铁王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又大声吼道:“杨麟,你让所有人都退去,我他妈的伤口还在流血!”
杨麟道:“姓燕的,你先放了我铁大哥,任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他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仍一动未动,也没半点要让其他人撤退的意思。因为,他心里只希望燕承雪能马上将铁王杀掉。
燕承雪没有看错他,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他突然出手,将铁王的胳膊挟住,剑锋仍抵在他的咽喉。
“我只能带着你一起走了,让他们谁都不许跟来,否则你立刻命丧当场。”
铁王顺从地点点头,对着杨麟又大声骂:“我操……”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一股鲜血突然从他喉间喷射而出,他瞪着燕承雪,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燕承雪也吃惊地看着他。他至死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要了他的命。
燕承雪的剑并未出手,铁王的咽喉却已被割断。
杨麟也没出手,可他想做的事,已经有人替他做了,但这个人并不是燕承雪。
这人是谁?
枫林中并未出现其他人,只是出现了一件夺命的凶器,这时正钉在一棵枫树的树干上,划破铁王咽喉的,竟是一块小小的石子!
燕承雪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正盯着他,一双神秘而又可怕的眼睛,忽远又忽近,仿佛躲在暗中勾人魂魄。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他已来不及去想,铁王已死,就死在他面前,他手中还握着剑。
雄狮帮和金鳞堂的人手中也都握着兵刃,握得更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们在等,等杨麟的命令,等他的那句话。
这句话,在这一刻,杨麟说的格外有气势。
“杀!”
几十把利刃、枪棒瞬间化作一片寒光,凌厉而又刺眼的光芒,万箭齐发般刺向燕承雪。刀光剑影充满了他的双眼,这一刻他的体内迸发出强烈的杀气,脑海中出现了一幅血流成河的画面。他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比万马坪的厮杀还要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形,一个柔弱如春风般温和的身形。岳银屏竟突然冲到了燕承雪前面,还带着肩伤,用身体为他挡住那几十把尖锐的利器。
杨麟的长枪已刺到了她跟前,突然停住。他与岳银屏同门十多年,见过她柔弱的样子,见过她强横的样子,也见过她泼辣的样子,却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不要命的样子。他现在并不想要她的命,他只想从她手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杨麟吃惊地看着她:“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岳银屏没有和他对视,只淡淡地道:“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这件事与他无关,你们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杨麟笑了,笑得仿佛很开心:“我说过,只要你肯把东西交出来,我保你们安然无恙。”
两帮的二十几个人,铜墙铁壁般将他们紧紧围了个水泄不通。
岳银屏已放弃抵抗,她不愿再徒增杀戮,不愿再有人为此而死。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杨麟,她低着头,虽然已绝望,可心中却十分平静。她不能再看到任何杀人的画面,就算因此她会被杀也无所谓,至少她自己在死的那一刻,可以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站在她身后的燕承雪忽然也笑了,只不过他并没有笑出声来,他笑在心里。现在他和杨麟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燕承雪来说,已有足够的把握。再狡猾的狐狸,也会有大意的时候,杨麟始终还是低估了燕承雪。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连看都还没有看清楚,杨麟就已落在了燕承雪的手里。
“我也说过,只要我还在这里,你们就别想打她的主意。”
“我还说过,你也不必急着用死来解脱,因为还有我在这里,你应该记住我的话。”
杨麟也应该记住他的话,但现在他已没有机会了。他只能在燕承雪的挟持下,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枫林中隐藏着的那个人似乎也已远去,就在燕承雪瞬间擒住杨麟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阵极轻微的叹息声。
“果然好快的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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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风渐凉。
落叶以更快的速度坠地,铺满整片枫林。
雄狮帮已群龙无首,留下的八名弟子与金鳞堂的人,一起就地葬了铁王。雄狮帮势力庞大而分散,虽人数众多,却很难将所有人齐聚在一起。
铁王从小浪迹于各个地域,没有固定的家,没有固定的朋友,即使被众人尊为帮主,也从未给雄狮帮设一处长期的据点。他走到哪里,都能很快集结一群离这个地方最近的帮众。这点也十分合他的性格,所以他也早有交代,像他这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江湖中人,最适合安葬他的地方,就是他最后踏足过的那片土地。
落叶无须归根,飘到哪里,便在哪里。
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江湖中人想要活得安稳,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像铁王这样的人,或许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雄狮帮并没有散,金鳞堂也没有散,杨麟还是那个杨麟,即使他没有得到霸王枪,整个金鳞堂也同样掌握在他手上。何况,他现在又已笼络了一群雄狮帮的人。
因为他一定会替金鳞堂找回信物,也一定会替铁王报仇,杀了燕承雪!
这种承诺能否实现,其实谁也没有把握,可他一定要对所有人承诺,哪怕这只是他的空口白话。
因为他是个很透彻的人,他已等了很久,费了很多力,才等到了这一天——大权在手,高高在上,指挥众人。而这种日子也并不会太长久,所以他能够享受一天就是一天,他本就没打算能够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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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黑,新月已出。
燕承雪和岳银屏走在僻静的山道上,幽芳的近林,朦胧的远山,风中带着花草的清香。他们身上虽然都有伤,心情却不算太差。晚秋的暮色没有盛夏时绚烂,却多了几分柔和唯美,缠绵与多情。
高鸟黄云暮,寒蝉碧树秋。
在这样的秋色下,他们的步伐变得缓慢,内心也更宁静。
只可惜山间没有客栈院落,在天色将黑之际,他们找到了一处竟比破败古庙还要干净的山洞。更奇的是,他们这一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专为观赏秋景才走在这片山麓之中的。
夕阳终于沉醉了。
山洞中燃起火光,枯柴星火。
岳银屏的肩伤不算太重,敷上她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包扎完伤口后,已经好了很多。
燕承雪脸上的伤也不算太重,只不过这个创口要永远留在脸上了。
他的脸本来很俊,棱角分明,眉目之间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斯文。无论怎么看,都很难将他和一个杀手联系在一起。
岳银屏现在就正盯着他的脸在看,看得很认真。这是一双美丽大方的眼睛,也是一双忧郁多情的眼睛。多情的人,多情的眼。燕承雪的心跳在加快,他的眼睛也正在与她对视,看着那双眼睛,他的心从未有过如此快速的跳动,不仅快,而且热。比喝了最烈的酒还要热。
他忽然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她。他是不敢,还是不忍?他难道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岳银屏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承雪陡然愣住了。他要怎么回答,直接告诉她?还是像对陆常安那样,找个理由,说个谎话骗她?
他决定直接告诉她,但他还没有开口。
岳银屏忽然又问:“你身上难道连一点刀伤药都不带的吗?”
燕承雪又愣住,他并不是那种混迹江湖,争名逐利的武林人士,他连自己死后会被如何处理都不在乎,又何况是受伤?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他只有实话实说:“不带。”
岳银屏道:“所以你的伤会自己好是吗?”
燕承雪苦笑道:“也不会。”
岳银屏却笑的很自然:“那你过来。”
燕承雪就走了过去,很自然地走到她面前,他似乎也已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一双纤细雪白的手伸过来,贴近他的脸。
“你这个伤口不是很深,但伤痕有点长,脸上的伤恢复起来没那么快。”岳银屏轻轻帮他擦拭着血迹,去污敷药,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自然,就好像是已经认识许久,非常熟悉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尴尬和陌生感。
燕承雪道:“我已有这个准备。”
岳银屏道:“你挨这刀的时候,就已想好了?”
燕承雪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在想这个。”
岳银屏道:“那你在想什么?”
燕承雪道:“我在想他的刀法会不会不如我想象中好,如果一刀砍偏了,比如砍到了我的脖子,那我就倒大霉了。”
岳银屏道:“所以这一刀总算没让你失望?”
燕承雪道:“现在看来,我还是有点失望的。”
岳银屏道:“你哪里失望了?”
燕承雪道:“像你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伤痕长了点。”
岳银屏抿着嘴,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来。
她才笑了会儿,忽又神情变得凝重,满面愁绪。她轻叹了口气,慢慢道:“谢谢你,只可惜,我现在只能为你做这些。”
“这不算什么。”
“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一定要救我?”
燕承雪认真地盯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了很久,这次,他没有再躲避。这双眼睛仿佛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水润晶莹,深深吸引着他,无法转移注意力,燕承雪甚至已控制不住自己。
“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救你?”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却忽然问了她一个同样的问题:“你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岳银屏笑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承雪迟疑了一下,慢慢回答道:“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岳银屏问:“为什么?”
燕承雪道:“你一个大姑娘家,这么拼命到处找人比刀法,又被人这么拼命的追杀,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岳银屏道:“你是不是想问,那些人究竟为了什么要追杀我?”
燕承雪道:“你愿意说,我就听。”
岳银屏本来是个很直爽的人,这时忽然变得扭捏起来,她咬着嘴唇,眼神游离,仿佛脸都快要涨红了,他想了半天,才开口道:“你救了我一命,我本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不仅仅只关乎我一个人,我……”
燕承雪打断了她:“你其实不必为难的,你不愿说,我就不听,我并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岳银屏似乎根本没听他在说些什么,接着又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我在守着一个秘密,那些人也是因为这个追杀我,但我答应你,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个秘密。”
她急着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又会被燕承雪打断。可等她说完之后,她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着,由于内心的激动,由于这个沉重而又无处诉说的秘密,终于得到了一丝的释放。
元万里的霸王枪藏在哪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是他义父留下来的最后一样东西,也是对整个金鳞堂最重要的东西。这杆枪不仅是金鳞堂的镇山之宝,也是元万里一生所挚爱的武器,这杆霸王枪给元万里的一生带来了重大转变,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风光、名望、荣誉,也包括他的死亡。
现在,她只知道这杆枪绝不能落在杨麟的手里,绝不能再让他义父的一世英名受到侮辱。
在这个世上,岳银屏已失去了她唯一的亲人,这杆枪现在对她来说,犹如一个掉到河里的人,手中抓到的最后一根绳子,这不单是一条救命的绳子,也是这个冰冷世间留给她最后一丝的希望和阳光。如果这杆枪再被人夺去,无疑也就夺去了她继续存活下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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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自己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就像,人有时究竟是为了某种事物活着,还是某种事物带给人活下去的意义?其实也都很难分得清楚。
无论如何,说完这些话,岳银屏自己已感觉轻松了许多。
燕承雪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笑的很爽朗。这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她要说的秘密是什么,如果他知道元万里就是岳银屏的义父,他现在就不可能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了。因为,杀元万里的人就是他们落霞谷的杀手,是他的好兄弟薛武。
所以,他现在还很轻松,他笑着道:“好,我相信等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时候,一定值得开一坛好酒来庆祝一下!”
岳银屏也笑了,她还真希望现在就能喝点酒,只可惜这里并没有。
她的笑中带着无奈,对未知充满焦虑的无奈。但她看燕承雪的眼神,却若无其事的淡定。
两人对视,岳银屏笑着低下了头。燕承雪再看了她一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低下头去。
随即他又抬起头,忽然问她:“其实,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岳银屏想了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燕承雪又道:“就是说呢,你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岳银屏好奇地看着他,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燕承雪道:“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岳银屏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礼貌的微笑。
燕承雪道:“其实,我是个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