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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捋了一把胡须：“倒还算是个聪明的孩子，只不过回答你之前，我倒是想先问你个问题。”
程子稷本是抱着防范与好奇之心，不想被老人驳了一道，稍愣了一下，随即却也是拱手：“您请讲。”
“别人不说考了头名，哪怕只是名字上了考试院门口的那张榜，都欣喜若狂，恨不得在场围观的众人无人不知道自己的成绩。
而你却躲在这小铺子里只点了一碗阳春面，更是让守在考试院门口的那一众江南道各大府邸的人一顿好等。
我就是想知道，你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老人看着程子稷，饶有兴致。
程子稷微皱了皱眉头，放下筷子，偏过头直视老人带笑的眼睛。
“学生不知，有何可喜？”
“嗯？”
“只是一场考试罢了，上榜也好落榜也罢，头名也好次名也罢，不过都是漫漫读书路上的一道坎。难道此次榜上头名，从此便入了康庄大道么？”
“那你读书是为何？为入那康庄大道？”
程子稷怔了片刻，“家父临终前有三言：为己为家为国。学生愚钝，尚还未能完全明白家父深意，只是为了能有更多书可读罢。”
老人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倒还真是有几分模样，也不枉寻你多年。”
此话一出，程子稷脸上疑惑之色更盛：“学生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可学生依然不知您寻我是为何？”
“你可愿意随我上山？”
老者也放下了筷子，又捋了一把胡须，仰了仰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学生愚钝，不知前辈口中的上山，是上哪里？”
“咳…咳…”
老者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程子稷会是这般回答，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当真不知道’上山’是何意？”
“还请前辈赐教。”程子稷摇头，不过目光随着眼眉低垂而下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地重新回到摊在桌前的那本书上。
程子稷的动作尽数落在老者眼中，他嘴上虽然没有多言，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一道弧度。
“不知何意也无妨，随我去了便是知道了。”
不过这一回程子稷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把碗向里侧推了推，起身向老者拱了拱手：“学生还有事，恕不能继续相陪，告辞。”
说罢，程子稷合上书，唤来店小二付了钱，也没有再和老者打招呼，便是径直离开了这一小铺面。
程子稷本就是嫌客栈里面实在太过吵闹，就只是想寻一处相对安静之地，填饱肚子的同时能有时间看会儿书。
可是没有想到遇到这么一位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人，虽然把自己的过往说得清楚，但是怎么看上去都像是个江湖神棍。
“上山？”
程子稷心中念叨，再回想起老人刚刚的表情。
“好像我应该知道那‘上山’是什么意思一般，真是奇怪。算了算了，不去想这个，估计又是一个类似于神主教的教派罢了，说起来都是蛊惑人心的东西。”
程子稷摇摇头，把那些有的没的甩出脑袋，重新往巷子里面走了一段路，又寻了一家铺子。
这一次他倒也没有再点吃食，只是在店小二三番两次或是无意或是有心地在自己身边溜达之后点了一杯茶水。
说来也是奇怪，点了一杯茶水之后，这店小二倒是没有再在身边忙活，也不知道躲到哪边歇息去了。
独独留了程子稷一人在铺子门口的一张小方桌前坐着。
正看得入神，忽地耳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地问询：“敢问公子是否就是程子稷程公子？”
程子稷正沉入在书中，还没有缓过神来，突然被人叫了一声，愣愣地应了一声。
不曾想他刚刚回答了来人的话，这人突然朝着四周高声呼了起来：“快来看啊，这位就是此次江南道头名的程子稷程公子！”
“程公子，我就在那边开了一家纸砚铺子，您日后所有的笔墨纸砚只要差人到铺子里招呼一声，那必然都是最好的货送到您桌边。
就是不知道，您能否赏脸给我那小铺子题上一幅字？”
程子稷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被认出来，这人吼了一嗓子后，又是凑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灌了一堆话。
他的意思程子稷没有听明白多少，脑子倒是被说得有些昏昏的。
不过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人唠叨的话，应着他的高呼，这巷子里面各式各样的铺子里面探出来一个接一个脑袋，都朝着程子稷这里张望。
放榜虽说是件大事，但是对于寻常人家来说，终归还是有些距离的，人们大多是只是听个热闹，更多的注意点还是在哪个大人物家又招了个什么样的女婿罢了。
不过今年倒还真是有些特殊，就是因为各大府邸的人等到日头爬到正当中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那头名的考生。
大家就是会对这个“不循常理”的头名考生起了兴趣，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大半个苏州府更是都知道这未曾露面的“程子稷”的大名。
所以当下这纸砚铺子的老板一声高呼，自然是引得众人纷至沓来，不多时，这小铺子便是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
长这么大，程子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被围在人群之中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