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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顺经过孙常民这么一开导,心情好了很多,脸上也不像前几天那样苦大仇深似的了,但是,他更加对王俊峰不感冒了,或者从内心有种自然不自然的仇视感在里面,他不想和王俊峰有太多纠缠,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想去打理王俊峰,接下来好些天干活、吃饭,他都有意或者无意地尽量避开王俊峰。
刘福顺和孙常民干活的工地是一个大型的商品房工地,这种工地的建筑施工周期一般会比较长,少则两三年,多则四五年,刘福顺从去年进
城市打工以来一直就是在这个工地上。
干了一段时间活,正好碰上立秋后的秋老虎,连续奋战数十天,工程也告了一个段落,每个施工单位根据自己承包工作进度情况,都适当调整放了假,刘福顺他们也放了一天假。施工队的人今天大多数都去城里了,平时大家没时间去城里逛逛,趁着这放假,三五成群地结伴而出。因为这地方是刚开发的新区,离市中心比较远,许多人先是坐个私人的摩的到公交站,而后再坐公交车转几趟,有的人为了省下三五块钱,早早地就步行去了公交站。这些人是舍不得多花钱的,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苦付出的血汗钱,但是,来大城市里这么久,有空总想出去看看,看看这城里和村子里有什么不同,看看这城里是怎样的热闹繁华、城里人是如何生活,也好回去之后,和亲戚、朋友、邻里聊天时有闲聊的资本,有的人趁着这个机会,买点县城里买不到的林林总总的东西,带回去给老婆孩子、亲朋好友。只有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他们和许多年纪大的工友消费观念不一样,与那些穿着土里土气并且不懂得修边幅的工友们相比,他们衣着光鲜,但是毕竟文化不高,接触外面的世界有限,眼光也并不是有多好,所以,常常会给人一种刻意时尚的别扭的感觉。他们三三两两叫个出租,带着一种胜利者优越的心态,坐在出租车里扬长而去,这些人中不少人有着年轻人的自尊与浮夸,与努力干活相比较,他们更愿意花钱,时髦的手机、个性的服饰都是他们觊觎的猎物。
因为要放假,刘福顺昨天晚上就打了电话给儿子刘坤,刘坤本来说今天要过来的,可是早上打电话过来却说今天学校有事,就不过来了,儿子好久没过来了,刘福顺原本期盼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失落落的。孙常民今天也和大伙去城里去了,早上还喊刘福顺一起,刘福顺说今天儿子要过来,就不和他一起了。孙常民临走的时候还觉得刘福顺有点扫兴,因为喊了刘福顺几次出去城里逛一逛,每次他都因为这事那事给推掉了,来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刘福顺还是去年中秋节的灯会和孙常民一起去了趟城里。
儿子要来,刘福顺原想去菜市场买点菜的,因为今天大伙大部分都出去了,所以,食堂今天肯定停火了,要做饭只能自己动手了。现在工棚的宿舍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菜也不用去买了,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只好拿出他在地摊上买的盗版书和有着各种骇人听闻的内部消息的杂志看了起来,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间。平时忙惯了,这咋一歇下来,刘福顺还真有点不适应,平常热闹的宿舍一下子变得冷清。刘福顺喜欢,但是谈不上爱书,每本书的书角都像女人烫发一样夸张地卷了起来,有的书页由于他翻页没注意,用力过大撕破了,又胡乱在床上或其他地方放着,被撕下来的部分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中午,肚子饿了起来,他这才想着解决午饭的事情,食堂是不开了,出去吃花钱不说,还要走一段不近的距离,于是他拿出了一桶泡面,用开水瓶里的热水泡面吃,开水瓶里的水还是昨天打的,现在只温乎热,他顾不得那么多,胡乱用这温水泡了一桶泡面,又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根火腿肠,就着泡面和火腿肠将就对付着这一顿午饭。
吃完泡面,刘福顺躺在床上看着书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时,朱广生的表兄弟郭建昌来喊他打麻将,平时打牌的人今天都进城或者有其他事情去了,正好三缺一,因此,郭建昌只好来喊刘福顺。郭建昌和刘福顺之间关系不算好,或者说,郭建昌并不待见刘福顺,在一起干活,没什么志趣相投的爱好,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别扭或者疙瘩,他们虽然彼此认识,还有点远亲,但并无深交,只限于认识的点头之交。
在精神文化十分匮乏的工地上,打麻将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休闲娱乐方式,作为“国粹”,它很大程度上填补了这些庄稼汉们的精神空缺。既然打麻将了,必然会有些输赢的添头,和那些嗜赌如命的赌徒们不同,他们只是把打麻将当着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一把牌推倒五块、十块、二十块,最后输赢也不十分过分,用打牌的人自己的话说就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郭建昌他们平时有什么活动,包括打麻将很少会叫上刘福顺的,偶尔牌瘾犯了缺人,才会喊上刘福顺一起。
虽然儿子今天没来,刘福顺心中有点小失落,可牌气却出奇的好,别人点炮、自己自摸,清一色、风八支,各种好牌应有尽有,上来不一会就一捆三,其中,郭建昌输的最多,他渐渐有点坐不住的感觉,嘴巴里不停骂骂咧咧地说着手中的臭牌。
郭建昌随手摸了一张不要的八万,打了出去,刘福顺像触电似地本能地喊到“胡了”,这一声“胡了”让郭建昌脸色更加难看,他心想,你已经赢了这么多了,好歹也放点水啥的,咋这么不识趣呢,好歹也胡胡其他人的牌呀,总不能捡一个人欺负吧。其实,刘福顺也没有尽捡一个人胡牌,虽说输赢不太大,但是这牌一直不顺,心里就容易烦躁,这打牌的人心里不顺,有时候就难免会觉得其他人刻意和自己过不去,就像平时遇到不顺心的事,可能看谁谁都不顺眼,相反,心情要是大好,可能遇到一直看不顺眼的人,今天也会顺眼很多。刘福顺哪里注意郭建昌想的那么多,甚至说他心里压根就不想管这些,他还暗暗自喜今天的牌不错,该胡胡、该自摸自摸,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麻将当中。
打到最后,郭建昌实在坐不住了,脸上带着一丝的愠怒,没好气地说到:“不打了,不打了,算账,算账,这鬼玩意牌没法继续玩下去。”刘福顺还沉浸在刚才那把自摸牌当中,仍然意犹未尽的感觉,虽然有点扫兴,毕竟他今天是最大的赢家,刘福顺很是开心,有种中了体育彩票的快感。打了半天,郭建昌输了三百三十块钱,其他两个人一个输了一百多,一个输了两百左右。
郭建昌打开钱包,发现里面只有三百块整钱,他没有想到今天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一圈多一点的牌数,第二圈南风刚上头,自己竟然就会输这么多,本想赢点钱,现在倒好,钱没赢到,还打得一肚子的火。以前打牌,他基本都是赢得,赢得可能不多,输也不会太多,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输得这么惨。其实,郭建昌不知道,除去运气不好的原因,他的牌技是很烂的,可是因为他和朱广生的关系,大家都会有意巴结巴结他,打牌放放水什么的,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家心里这点还是很清楚的。
“今个身上的钱包里只有三百整了,剩下那三十块改天取了钱再给你。”郭建昌从钱包里掏出了三百块钱放在了麻将桌子上,他很希望听到刘福顺和他说这三十块钱算了,结果,刘福顺让郭建昌再一次失望了。刘福顺美滋滋地快速地从麻将桌上把钱收走了,顺势揣到了短裤的口袋中,生怕郭建昌耍赖会不给钱,又好像怕这钱会被突如其来的风给吹走了一样。钱揣到裤兜里后,刘福顺还不放心地提醒到:“好,那三十块钱记得过几天给我。”郭建昌本就因为一下午的牌不好而心情不如意,可没想到刘福顺得势不饶人,于是他没好气地带着不屑的语气呛声地说到:“不就三十块钱,肯定少不了你的!差谁的钱也不会差你的。”一般人或许早明白郭建昌语气中的意思,可刘福顺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准确的说,他压根就没理会郭建昌说的,他正在为赢得几百块钱开心,他把手揣在裤兜中,紧紧捏着口袋里的钱。也难怪他开心,这五六百块钱可抵得上他干一个星期的活。
旁边输钱的人看刘福顺开心的劲,就调侃到:“老刘,你今个赢了这么多,要不咱今晚出去下个饭店啥的,也换换口味。”要刘福顺花钱就像从他身上割肉,刘福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地说到:“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今晚食堂就开火了,出去吃饭花钱不说,还很远,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嘛。”刘福顺说着又不自觉地攥紧了插在裤兜里的手心,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刚才调侃的人本就不指望刘福顺会请大家吃饭,刘福顺说的话一点不出他的意料。“你指望他要请我们吃饭,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郭建昌在一旁带着讥讽的语调说到,刘福顺还是无动于衷,他心里自顾自地腹诽到,你们这些人也不比我大方在哪里。
其实,并不是刘福顺完全不理解郭建昌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去理解,看到郭建昌如此狼狈的景象,他内心深处有种复仇的快感,郭广昌和朱广生一样,平时不是很待见自己,虽然自己很卖力的干活。他知道郭建昌这些人需要什么,无非是巴结逢迎、说点好话、送点礼啥的,以显得他们高高在上、与众不同,干活自然是要干的,但是如何干了活还让他们舒服才是重要的。在刘福顺心里,他十分厌烦这些拥有点小权力的人的所作所为,仿佛他们的这点权力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人生和生活轨迹,他内心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尊严和道德底线。虽然刘福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的内心却是敏感的,打工之前他在家是一家之主,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说了算,时刻能体现出男人的尊严,可是出门在外并在别人手下干活,因为他性格的缺陷,导致他在被别人批评或者嘲讽之后,就像被瞬间点燃的炸药桶,失去了理智,为此,他和郭建昌他们都有不大不小的言语冲突。尽管来了才一年多的时间,有好几次,盛怒之下的刘福顺都想甩手不干了,等稍微冷静了下来,他觉得不论是家里还是儿子的学业,都需要这份工作,需要这份工作带来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的还算可观的收入。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原因,朱广生和郭建昌他们不太待见刘福顺,所以,活虽干得卖力,工资却一直保持原来的普通水准。经历了几次这种冲突后,刘福顺学会了把不满放在肚子里,这也是他脸上总是带着严肃尴尬表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