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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这天,家家户户都隆重的举行了上坟祭祖活动。第二天早上,孙老太爷与往日一样,起床后到后场院、丝场和各宅院里遛达一圈回来,用完早餐后,又开始摆弄院里的花草。看似悠闲自在的他,心里却是风不平浪不静!匪徒劫粮他沉着应付,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虽然,两万斤粮食不是个小数目,他也很感心疼,但结交了义匪,为宅院消除了日后长久的匪患,这是最要紧的!这些天村里谣言四起,其焦点又集中到宅院里来,眼下他就要做好思想准备,应对来自政府的强征强收。苟政猛如虎!为了父老乡亲好不容易的收成,为了贫苦百姓好不容易的吃碗饱饭,他豁出去了!
辰时,立秋后的骄阳已收敛起烘烤般的炙热,缕缕清风拂面,让人感觉到丝丝的秋意。古槐树庞大的绿荫下,乘凉的、推碾的、打铁的、锔锅镪剪子的,还有货郎鼓、豆腐梆子、磨菜刀的,一片祥和,一番热闹,似是太平盛世一般。
宝积乡公所里,县长的批示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乡长看了几遍,大体内容是:为了保证政府征粮纳税按时保量收缴入库,体现政令之畅通,严肃法纪,对煽动乡民抗交、拒交粮税之首要分子,坚决予以打击!现批准:立即逮捕宝积乡孙家小埠村民煽动抗交之首要分子孙修德,报假案者孙厚。此令!县长大印。民国十五年七月十五日。他把县长的批文锁入公文包,接着吩咐书记员去通知民团小队,明早全体在乡公所前院集合待命,不得有误!
第二天,乡长带着一干人等,近巳时到达孙家小埠东庄的庙门前,他看了看这里的空场还较为宽敞,就令队伍在此集合待命,他先派人找来前后村的两个甲长,然后由两位甲长分别带一队团丁去孙厚家和孙修德家抓人。六猛子带的这一队来到古槐树下的宅院里,孙老太爷正躺在躺椅里闭目养神呢!六猛子上前去恭敬的叫了声:¨大爷!¨然后说:¨小辈来打扰您了,乡长叫我来请您到东庄庙前走一趟。¨没等六猛子说完,两团丁就要去绑老太爷,六猛子呵斥道:¨不用绑!大爷会自己走的。¨老太爷看眼前的架式,这是要先抓后究!老太爷拿上烟袋锅,从容的跟在团丁后面,来到乡长面前;孙厚被五花大绑着站在那里。前村的甲长孙进财,这会儿敲着锣走街串巷,高声吆喝村民到东庄庙前集合,乡长并要他特意把孙廷全找来。
乡长见前清秀才、德高望重的孙修德老人已传唤到场,心想自己也不能失了礼数,更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便整了整中山装,上前去给老太爷鞠了个躬,说道:¨惊动老前辈了,下官万分惶恐!¨¨不敢当,老朽不过一介草民,受不起乡长大人如此礼数!¨老太爷说着,拿出烟袋锅,在烟荷包里按上烟末,点上火抽起来。
村民们都陆续地赶过来。高老师和学生们也挤到了前面来。孙兴贵搬了个椅子放到老太爷跟前,有个团丁上前去想搬走,乡长怒斥道:¨无礼!搬回去让前辈坐下。¨团丁只好放回原处。
冠子雀斑脸上挤着笑容,点头哈腰地凑到乡长跟前。他那天从乡公所回来时,走到一个烟摊前趁那烟贩不注意,顺手牵羊拿来一盒哈德门。这会儿他从裤腰袋里掏出哈德门,抽出一支给乡长递过去,乡长不耐烦的摆摆手。他环视了下跟前,别没有值得他孝敬的,便自己叼到嘴上抽起来。场地上,人群里有人纳闷:这好吃懒做、一肚子坏水的冠子,哪时和乡长搭上关系了?还颠儿颠的不嫌丢人!人群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乡长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整了整中山装,吭了两声鼻子,清了嗓子,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张盖着大红印章的批文。见此,书记员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吆喝道:¨大家安静,现在听乡长训话!¨乡长又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本乡现在宣读骈邑县政府县长令,为保证政府征粮纳税按时保量收缴入库,体现政令之畅通,严肃法纪,对煽动乡民抗交、拒交粮税之首要分子,坚决予以打击!现批准:立即逮捕宝积乡孙家小埠村民煽动抗交粮税之首要分子孙修德,报假案者孙厚。此令!骈邑县政府县长印,民国十五年七月十五日。¨
人群中一阵骚乱,高老师挤到前面去,厉声质问乡长:¨证据何在?孙老太爷煽动抗交粮税谁看到了?把证人、证据拿出来!拿不出证人、证据来休想带人走!¨人群中多数人也齐声吆喝着要证据。乡长也是沉着气定、临阵不乱之人!他整了整中山装,清了清嗓子,向人群压了压手,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张纸向人群抖了抖,把写着字按着手印的那面朝向人群,大声喊道:¨这就是证据!¨接着目光环顾周围,又喊:¨孙……什么、全,啊,孙廷全向前来!¨孙廷全怯怯的缩着脖子躲在书记员的身后,听到乡长喊他,只好到前来。乡长指了指孙廷全说:¨这个就是证人!¨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断子绝孙的东西!¨¨坏种!¨¨不得好死!¨¨操他八辈子祖宗,什么玩艺!¨人群中骂声、喊声响成一片。不管乡长、书记员怎么压手,人群就是静不下来,民团小队挤眼子队长急了,掏出匣子枪朝天¨砰砰¨就是两枪。
人群安静下来。高老师凑上前去刚要说什么,孙老太爷站起来向他摆了摆手,接着又向乡长抱拳作揖说:¨请乡长大人容老朽说两句,告我煽动村民抗交粮税,并且证人、证据倶在,这件事也确实是老朽所为!政府不恤顾百姓疾苦,年年肆意增加征粮纳税额度,今年又在往年高赋税的额度上加了两成,大家都算一算,一家佃户交了佃租,再交了如此高额的粮税,还剩多少口粮?¨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老太爷向人群压压手,接着质问乡长:¨请问乡长大人,这孙厚报假案的罪名,从何说起?¨
乡长依然是镇定自若,他整了整中山装,又理了理头发,吭吭了两声鼻子,说:¨前辈问的好,据证人举报,前辈及家丁伙同不明身份的人,转移了两万斤粮食,可跟孙厚谎称是土匪劫走了两万斤粮食,然后又教唆孙厚到乡里报案,如此不是报假案,又该作何解释?¨¨哈哈、哈哈!¨老太爷大笑了两声,说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关于是伙同转移,还有土匪抢劫,老朽不屑作解释,因为在这种混账逻辑面前,解释有何用!另外,既然是老朽跟孙厚谎称土匪劫粮,又教唆孙厚去报案,如此说来,孙厚是无辜的,一切罪在老朽,还请乡长大人放开孙厚!是杀是剐,全由老朽担当!走吧。¨
人群又骚动起来。¨不能带走老太爷,煽动村民抗交粮税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支使的,与老太爷无关,我跟你们走!¨高老师高声喊着,身子向前挤。孙福常、孙兴贵、孙文清和学堂里的孩子们也都向前挤。孙寿常瞅着机会,干脆窜到老太爷跟前要拖他爹走,现场一片混乱。
乡长纹风不动地站在那里,给挤眼子队长打了个手势,挤眼子队长领会,一挥手朝天¨砰砰¨又是两枪。人群安静了些,团丁们把手里的长枪横过来,阻挡拥挤的人群。孙老太爷高声喊道:¨乡亲们,孩子们都不要闹,都听老朽讲,政府征粮纳税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暴征暴税,征的我们没了饭碗饿死人,所以我们才拼死抗交,可政府要粮要不到,就要抓人!这话又说回来,只要乡亲们有饭吃,政府要抓人就抓吧!你们谁都不要跟老朽争,老朽去最合他们的意!¨乡长心里也不得不敬佩孙老太爷的大义,可是这世道大义有什么用?!他的人生观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舍义保身,可以不择手段!他转着眼珠,总算看到了人群中的孙文清,他心里哼哼了两声,顿时有了主意,他要设法一起把孙文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