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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进入后厅落座,孙母还紧紧拉着孙惕若的手,孙惕若也就只好站到了孙母旁边。
孙母落座后先向杨维林两人致谢,接着抬起头含着泪问道:“儿啊,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我听那无赖三剩子说你掉到黄河里了,前几日又给我送来了一具泡烂了的尸体,这几日为娘过得跟行尸走肉一般,亏得昨日维林这孩子送来了消息,不然为娘都想……”
孙惕若感觉头有点大,嗫喏着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
孙母有点愕然,这时卢玉麟接口道:“伯母,仲茂刚回家可能有些激动,他的事情都跟我说了,我来跟您说一下吧。”
孙母转过头来看了看卢玉麟,点点头:“卢公子请讲。”
卢玉麟道:“伯母,仲茂确实落水过,不过被路过的人救起来了,可能落水时间有些久,伤了心脉。”说着一指脑袋,“应是得了失魂之症,之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孙母听到这里,吓得站起身来,举起手来,捧着孙惕若的额头道:“儿啊,你可伤到哪里了?”
手上一动作,孙惕若戴的帽子就被打歪了,露出了短发,孙母更害怕了,赶忙给他摘下帽子,捧着头一个劲儿的检查,嘴里急道:“怎么头发都没了?”
孙惕若有些尴尬,又有些感动,赶忙道:“我没事,头没受伤,听救我上来的人说,我的头发被水草缠住了,为了救我,把我头发都给剪了。”
孙母这才放手,但还是上下打量着,生怕有哪个地方没检查到受了伤。
卢玉麟接着道:“伯母请放心,仲茂兄弟没受伤,身体好着呢。”当下把怎么遇见的孙惕若,怎么在山上晕倒,又被他带回家休养了几天,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孙母听完又是一阵后怕,双手合十,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的挨个祷告了一遍,又抹了抹眼泪,这才展颜道:“菩萨保佑,我儿算是平安回来了,回来就好,失魂症不要紧,咱们慢慢治,治不好也没关系,为娘慢慢跟你讲,不过为娘觉得你有些事还大致有个印象,仲茂是你自己取的字吧?你还记得你行二,辈分也记着,这就没事,总能记起来的。”
孙惕若有些瞠目“我自己瞎取的字竟还能贴合这家的辈分?有点扯啊?”
孙母看他有些迷惑,解释道:“你二伯家还有个大兄,在苏州公干,好多年没有联系了,你以前经常念叨的。”
孙惕若机械的点点头,心中却愈发疑惑了。
这时杨维林道:“伯母,孙兄弟既然回来了,这些事以后慢慢说就好,我去接他们的时候可听那帮无赖说,天亮以后就要来家里闹事,还请伯母安排一下,是打一顿还是交由官府定罪,总不能便宜了这些人。”
孙母闻言叹息道:“本乡本土,都是一家一姓,总不好做的太过,索性我儿无恙归来,待他们来了,我带若儿与他们见一面,他们也就该退去了。”
又转头对身后的一个仆妇道:“周妈,你去将大家叫起来罢,告诉他们少爷回来了,叫他们过来见礼,唉,常曦和捣药还守着棺材,先去叫她们过来,记得叫她们换套衣服,别冲撞了少爷……”
零零总总的一通吩咐,周妈欢天喜地的答应着,提着裙踞快步跑向了后堂。
孙惕若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孙母,头发未梳鬓,只简单捥了一下,用青布包了起来,扎了个淡黄的抹额,鹅蛋脸隐隐闪着光芒,慈眉善目,看着也才三十许不到四十,心下也奇怪,这一口一个老身的,叫的自己跟五六十一样。
没一会儿后厅前的院子里就站了十几个人,孙母拉着他的手,招呼众人一起走到廊下,院子里的人“哄”的一声就开始议论起来,无非就是“真是少爷,少爷没死。”又有些人开口就是吉祥话“恭喜主母,少爷平安归来。”
这时两个少女分开众人,跑到孙惕若跟前,仔细看了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个冲过来抱着他又蹦又跳,另一个扯着他的袖子一个劲的抹眼泪,孙惕若身子向后仰着,一只手拍着抱着自己的姑娘,结结巴巴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回来了么,莫哭莫哭。”
孙母在旁边咳嗦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捣药快放开你家少爷,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客人呢。”抱着孙惕若的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手,捂着脸“嘤咛”一声跑了开去,跑到一半又回来了,低着头,耳朵根子都红了,站在孙惕若身边不肯走了。
孙惕若这才简单的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孙母才道:“少爷回来了,大家都安心了,都做事去吧,老姚赶紧去准备早膳,宋教头,你带着几个身强体健的去前厅,怕是一会那些人就要来闹事,周管家,你去看一下这几日与咱们家签有文契的跑了多少,今日午时再不回来,就交由官府定罪,这等背主逃奴,回头找个人牙子一并打发了。”
周管家一叠声的答应着,宋教头却有些迟疑,道:“夫人,少爷是如何回来的?可验看过了?”
孙母皱眉道:“我自己的孩子还须验看什么?少爷是这两位公子送回来的,这位杨公子是本县典史家的少爷,这次可多亏了他们,你们不可怠慢了……”
还未等诸事安排停当,外边已经听到有人大声喧哗。孙母拉起他的手,向众人道:“人已经来了,咱们出去,快快平息此事。”又对卢玉麟两人道:“还请两位公子与我做个见证。”两人点头躬身抱拳道:“敢不从命。”
孙母紧紧拉住孙惕若的手走到最前边,刚走两步,一个踉跄,孙惕若赶忙搀住,问道:“您……您没事吧?”
孙母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不妨事,走的急了,我儿仔细些,小时候你可是常摔的。”说罢又打起精神,继续向大门走去,孙惕若不敢怠慢,抽出右手虚扶着孙母的手肘,左手又伸了过来,紧紧握住孙母的手,仿佛能感觉到孙惕若的紧张,孙母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脚步却不停,只是慈和的冲他笑了笑。周妈和周管家跟在孙母的右手边,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有忧色。
众人走到门口,几个衙役乡勇站在门后,一个衙役用脚踩着撑着大门的粗木棍,嘴里喊着:“老周赶紧再找几根木头来,石头快去搬些石头顶上大门,这些家伙疯了,妈的,老子说话都不听了,这些刁民,待会儿事了了非得锁几个回去枷号示众不可……”
门外也是人声鼎沸,有人大声喊着吃绝户,还有人喊着劝孙母赶紧把田契拿来放到宗祠,不一而足,更有甚者对着大门拳打脚踢,还有人喊着让人去拿梯子,准备翻墙了。
孙母松开孙惕若的手,把他往后推了推,说道:“儿啊,你且往后退退,别让这些人伤了,宋教头,你护着若儿,周管家,你去喊给大家伙儿,老身出来了,让他们停手,这就开门。”
宋教头低着头走到了孙惕若身边,杜武也走到了卢玉麟两人的身前,两个卢府跟来的家丁手持哨棒也左右护着,后边还有厨娘一个手持菜刀,丫鬟几人花容失色,老弱几人咬牙切齿,偌大的孙府,还留着的少壮止有憨憨的石头和宋教头两人,孙惕若不由得有些发怔。
这时周管家已经跟门口的人达成共识,几个衙役也在撤下顶门的拴子,手持哨棒站成一排,摆出一副万夫莫开的样子。
可是等周管家一拉开门栓,大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周管家因为离得近又没有防备,被大门带到一边摔倒在地,门口呼啦一下进来了十几个人,后边的人还在继续往里挤,两旁的衙役拎着哨棒此时却瑟缩起来,杜武一看事情不好,两步赶到门洞旁,顺手夺过一个衙役的哨棒,横着就朝进来的人推了过去,当先进来的几个家伙七手八脚的去抢,不成想杜武力气太大,不但没抢到,反叫杜武推着三四个人向后退去,众衙役一看他如此神勇,也都来了精神,从两旁拦住,跟杜武一起架起了一道人墙。
当先冲进来的几个人被前边一冲,后边一挤,登时就受不住了,赶忙大喊:“别挤了,别挤了,腰快断了”“老六你
别推我”“唉幺,谁踩我脚了”又有人喊:“别挤别挤,大家都有份,先停下”有眼尖的喊道:“有衙门的人,先停下”
一时间闹哄哄的,杜武大喊:“都住了,族长耆老先进来。”
有人接道:“族长押粮去京城了。”“叫几个话事的先进来,其他人先在外面等着。”
有乐意的,有不服的,一时间门口闹成了一锅粥。
孙惕若看着门口的乱象,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身前的宋教头,悄悄地挪了挪身体,藏在了宋教头身后,宋教头双拳紧握,既不上前帮忙,也没注意到孙惕若的小动作。
这时一个身穿褐色葛杉的青年推开前边几个人,走了出来,站在前边一插腰,喊道:“三婶娘,该说不说的,我们今儿到这里了,我若兄弟前儿去了,我们心里也不好受,可若兄弟未曾成亲,房里也没留个子嗣,照咱们族里的规矩,连个摔盆儿的都没有,咱们今儿个来就是跟三婶您商量商量,过继个子嗣,一是给我若兄弟操办丧事,另一个以后也得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不是。”
孙惕若微微抬头,从宋教头肩膀上看过去,这个一心为他人着想的兄长面相倒是还清秀,叉着腰,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身子微微后仰,满脸流里流气,葛杉半掩着,露出大半个胸膛,满脸的洋洋得意。
杨维林凑上来,在孙惕若耳边轻声道:“昨日半夜就是这家伙喊的最是起劲,想必就是这群无赖的头脑了。”孙惕若点了点头。
这时门房老周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了,指着这无赖大骂道:“三剩儿,你个丧良心的玩意儿,若哥儿这些年帮了你多少?知道你游手好闲不乐意种地,特意让你搜集些草药怪石头的,但凡你拿来哪一次不给你个好价儿?三奶奶见你可怜,看着你也没出五服,帮你置办了十亩好地张罗着给你娶媳妇儿,你倒好,刚说了亲就把十亩地输光了,你现在来眼红我们家产,你良心让狗吃了?”
只见这个诨名三剩儿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嘴张得挺大,似乎要反驳几句,又说不出什么来,楞在了当场。
后边又走上来一人,头发用束带扎的极紧,满脸胡茬,一走路满脸的横肉一颤一颤的,比三剩儿高出半个头,一身肥肉,衣襟开处隐隐露出黑璨璨的胸毛,肩膀上搭一条毛巾,随手一推三剩儿,拱拱手笑道:“孙家主母当面,这老苍头说的极是在理,您帮了这家伙这许多,今儿这三儿这是报恩来了,怕他兄弟死后没个着落,老母亲无人奉养,自己甘愿降一辈儿,给您老做个嗣孙,发送了孙家公子,再给您养老送终啊。”
说罢一脚跺在三剩儿的脚面上,这三剩儿疼的满脸扭曲,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总算还有点急智,顺势趴了下来,嘴里嗷嗷哭道:“若哥儿啊,心疼死我了。”一边弓着身子去揉脚面。
杨维林凑过来道:“这家伙怎么也来了?这是县里泉顺赌坊的老板朱富,人称黑猪的,不知让多少人破家了,五年前把自家的异父妹子送给了按察司经历佥事当小妾,前年这李佥事升了按察副使,更是横行霸道的,无人愿意惹他,这无赖许了他多大的利?让他来趟这趟浑水?”
孙惕若听罢看了看孙母,只见孙母摆摆手止住还待叫骂的老周,朗声道:“各位亲邻父老听老身一言,近日寒家事繁,惊扰了各位乡邻,老身先陪个不是,近几日诸位亲邻帮忙奔走寻访亦是劳累非常,少倾老身让周管家略备薄礼登门致谢。”
孙母说完顿了一下,后边人群里混乱的一片“他三婶子客气了”“自家亲戚,三奶奶不用这样”很是客气了一阵。
孙母接着说道:“现下老身的儿子已经寻回,大家不必挤在此处,往后有事还得麻烦大家多多照看,老身再次谢过诸位了。”
这话一说,门前一片宁静,好多人同情的看着孙母,这时三剩儿站起身来,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角:“三婶儿这是悲痛过度了,哥儿几个,快叫几个婆娘送三婶儿去后堂歇息,咱们同宗同族的帮忙料理一下我若兄弟的后事,唉~”最后这一声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众人也认为孙母这是悲伤的糊涂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也往前走了几步,后边几个老人抹了抹眼泪,一个劲的叹气。
孙母扭头冲后边招了招手:“若儿,快过来见见诸位叔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