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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鸿胪卿冯野王是冯昭仪的长兄,博览群经,学富五车,勇武刚强,深谋善断,里里外外均是不可多得的贤才。他接到差事后,立马仔细筹划一番,以铢娄渠堂即将回国,须大摆三日欢宴相送为由,盛情将铢娄渠堂及其随从接至卿府之内下榻,待之属国君主之礼,日日莺歌燕舞,笙箫管弦,朝夕劝饮,通霄达旦,热心周全,宾主畅意,好不开怀!铢娄渠堂只道冯野王纯系代表大汉朝廷隆重款待,乐得消遥享受,全无疑心。
冯野王表面上抬举铢娄渠堂,暗地里却派人秘密紧盯其等各人的私下动静。但一连三日三夜,全不见铢娄渠堂及其随从与姚金星、杨普两贼有任何联系。即使有意当着铢娄渠堂之面谈议城内正在大举搜捕姚金星和杨普,铢娄渠堂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好像根本不认识姚、杨二贼似的。
借宴饮之机,冯野王数次将铢娄渠堂灌醉,巧言试套他的口风。然而莫知铢娄渠堂是故意还是真的不胜酒力,稍饮便扒案呼呼大睡,百问不答,人事不知。冯野王使出百般能耐,仍是拿他没有办法,可又不能直接挑明盘问,过于用强,以防铢娄渠堂假装醉状,窃知大汉朝廷拿贼事与他为难,加深汉匈之间的嫌隙。
司马旺的人手在长安城里城外连续翻查了两日,毫无姚金星和杨普的半点踪影,甚至连一句声讯都没能听到,反而弄得满城百姓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城门卫士秉职坚守,也没能盘检出什么结果来,在万家客馆的卧底同样没有贼人的任何消息,姚金星和杨普仿佛一下子从人世间蒸发不见了。
到了与姚金星、杨普两贼约定之期,铢娄渠堂早早打点行装,向冯野王于公于私表完谢忱,执意起行赶回匈奴。冯野王整备车马,赠与厚礼,亲领公孙旸等多名掾属专程将铢娄渠堂及其随从送到渭桥附近。名头上出于礼节,照实则是继续监视铢娄渠堂一行的举动,不给其等一丁点儿与贼人私地里接触的机会。
铢娄渠堂过了渭桥,坚决要相送之众留步。冯野王望见万家客馆就在不远处,自忖王凤、司马旺、欧阳华敏等人应已伏守到位,对铢娄渠堂多加约束可能会弄巧成拙,便佯装依依不舍的放过其等一行,带上掾属返回长安城。铢娄渠堂一行直等冯野王率众走远,方才领着随从车马直投万家客馆而行。
万家客馆座落在渭水北岸车马主道的东侧,距离渭桥不出百步之遥。早年因宣帝曾在渭桥上迎受俯首称臣的呼韩邪单于觐见,渭桥南北皆建有诸多离宫别馆、郡邸驿所,此桥两岸遂成兴旺之象。之后四方黎庶慕名徙来附近周遭安家落户,趸民成镇,商贾云集,百业汇聚。更有东西、南北大道通往郡国域外各地,往来客旅商贾远至万里之邦,近及京畿三辅,绝不亚于长安京城内的繁华闾里,长安九市中的直市、交门两市就坐落此间。这样的埠所,既无城防约束,往来自由,又有鱼龙混杂、易躲能藏之利,姚金星、杨普与铢娄渠堂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的万家客馆会合,当是图此地能便宜行事。
万家客馆面街背河,门前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后望渭水东流,浩浩汤汤,远接天际,目及四野,景色甚美。铢娄渠堂一行在客馆中歇下,等候姚金星、杨普两贼之众。欧阳华敏与八名卫士高手早已藏身在客馆暗处,密切监视铢娄渠堂一行及客馆周遭往来人等。
铢娄渠堂一行在万家客馆整整等了两日,始终不见姚金星、杨普到来,便不再等,起程赶路,北归匈奴。欧阳华敏估算姚金星、杨普可能已得知朝廷派人伏击的消息,不敢履约露面,当即派人分头前去通知在北面、西面驻守的王凤和司马旺。
王凤对此等情状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觉得事态棘手,紧急找到司马旺相商,并将先前与欧阳华敏谋划的应变之策告知他。司马旺出动了大队人马,连日折腾,却连贼人的一根毫毛都没见着,既感脸面无光,也觉得就止罢手不好交差,遂赞成派人跟踪铢娄渠堂。两位大人考虑到铢娄渠堂已经起行有时,来不及再仔细斟酌人选,只得当机立断,指定由欧阳华敏和八名与之共同设伏的卫士高手,以及早前先在万家客馆卧底的两名武士结队合力追踪擒贼。
但由谁来担任率队之责,两位大人意见不一。王凤当然首推欧阳华敏,司马旺却因不清楚欧阳华敏的底细,以为他只是太子宫内的一名普通卫士,既不合领兵之制,估计其人地位太低也难胜重任,便增派一名叫诸葛云的副校尉作为率队之将,并授予调兵虎符,使之沿途好见机行事。王凤见此安排既可加强人手,诸葛云又有要职在身,虎符在手,在遇到险情之时,就近调遣官兵实乃名正言顺,更为稳当,何况欧阳华敏的特殊身份尚还不宜泄露,遂不再坚持己见,只在私下里专门嘱咐诸葛云,望他在关键之时多向欧阳华敏问计。
诸葛云出身官宦之家,其父诸葛丰曾任司隶校尉,主监察和弹劾京师及司隶百官,性情刚直不阿,颇有贤名,后因得罪重臣外戚被免为庶民。诸葛云以父为戒,娇内敛外,心气虽高,却善守不与皇亲权贵为逆之道。尽管王凤职位不显,因系帝后舅兄,诸葛云表面上仍装得乖巧应承,心底里却是极不舒服。以他所居官位,不知要比欧阳华敏高出多少倍,他怎肯俯首向这名微不足道的少年卫士请教!
王凤向诸葛云交待完毕,即同司马旺撤守回城。诸葛云独自到万家客馆与欧阳华敏等十一人会齐,各各换上民服,照着新留下的车辙蹄印快马直追铢娄渠堂一行,不久便望见其等后背。铢娄渠堂因姚金星、杨普两人失约,一路怏怏不乐,只顾领着随从车马顺大路向北,全没留意会有追骑跟踪在后。
欧阳华敏、诸葛云一众为免惊扰铢娄渠堂一行,不急于靠近前去,始终与其等维持一箭之地,专候姚金星、杨普等贼人出现。两小队人马就这样一前一后穿过关中大平原,逆洛水而上,日暮时分到了上郡所辖的雕阴县境内。该县在今日陕西富平一带,县治城池系战国纷争时魏国为阻止强秦东扩而建,历经三四百年,依然固若金汤。
两队人马各自在县城歇了一宿,次日沿着商旅要道翻山越岭,驰原渡川,继续向北行进。途中下起大雪来,渺渺茫茫,万物裹素,飞鸟留痕,路面湿滑难行,但往来道上的商旅仍是摩肩接踵,源源不断。想来快到年关,货值其时,牟利之人起早贪黑,勤劳奔忙,为了多挣些钱财,以庆丰年,当然管不得天不假便,路途艰辛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是此理。
欧阳华敏、诸葛云等十二骑跟踪了数日,仍旧不见姚金星、杨普显露踪影。铢娄渠堂已察觉后面有小队人马一路跟随,却好像只当是途中商旅,照样优哉游哉的观山玩水,一边赶路一边恣意享受途中的冬雪美景,几似全无起疑之状。
眼看已到五原郡内,前面不远便是汉匈曾经长年争战的河间诸地,也就是今日的河套大平原。因为此一带大河东西横穿其间,冲积成原,沃土千里,水草丰饶,古时匈奴人曾趁周秦战乱南下大漠,占据河间平原放羊牧马。后来大汉立国,武帝雄图大略,派遣大将军卫青领兵大举出击匈奴,将盘居河间诸地的匈奴楼烦王、白羊王赶跑,北筑长城,在大河两岸屯兵驻守,并设立五原、朔方两郡治理管辖,迁来大批汉民开垦耕耘。经过数世经营,遂使河间平原成为盛产五谷、富比关中的膏腴之地。
欧阳华敏之前跟随师父剑牍先生游历过河间诸地,知道往前越过大河,距离匈奴地界已不足半日脚程。若果铢娄渠堂出了长城关塞,到了匈奴国境,即使姚金星、杨普等贼众就在前方与铢娄渠堂一行会合,己等十二骑也是无能为力了。所以须在铢娄渠堂出塞之前,弄清楚姚金星、杨普有无在途中与铢娄渠堂会面的可能。打定主意,便对诸葛云道:“请大人率诸位兄弟在后慢慢跟着,我先快一步赶上铢娄渠堂一行,探探其等有无姚金星、杨普两贼的消息。”
诸葛云早已心焦,略略点头,责令道:“须得小心行事。”欧阳华敏爽快应了一声,即催马急驰,抄到铢娄渠堂一行之侧,却状似不知其等是何身份,扭头打招呼道:“诸位一路上可遇见匈奴左贤王铢娄渠堂?”铢娄渠堂颇显诧异,回问道:“你是什么人?”欧阳华敏道:“本人上欧阳下华敏,江湖中人。”
铢娄渠堂又问道:“你等找铢娄渠堂有何事?”欧阳华敏道:“听说匈奴大单于派他到大汉国来,重金聘请武功高手参加什么英雄大会,我们有两位武功高强的朋友特地赶到长安城找他投聘,结果之后我们就再没看见那两位朋友露过脸。我等尚有要事须与那两位朋友商量,日前打听得知他们二人已离开长安城,可能正跟随铢娄渠堂去往匈奴,便一路寻来。”
铢娄渠堂上下打量欧阳华敏一番,哂笑道:“难怪你们在后面鬼头鬼脑,像一群窃贼。”他不是江湖中人,无甚混世经验,又从未见过诸葛云和欧阳华敏等人,自然不会想到后面十二骑是在跟踪自己。且欧阳华敏一众皆是平民百姓的行头,却个个腰悬长剑,看上去既不像商贾,又不像凡夫走卒,倒像是游侠方士。铢娄渠堂即使留意,也只当是伺机抢劫商旅的为非作歹之徒,他的随从车马不少,官服显赫,自然不怕贼人横生歹意。
欧阳华敏显得感觉奇怪,明知故问:“阁下对本人所说之事好像颇为知情,敢问尊号大名?”铢娄渠堂不答,反倒问道:“你那两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欧阳华敏早已盘算好如何应付,即有板有眼、清清楚楚的道:“一个叫姚金星,是陇西嶓冢山寨的寨主,一个叫杨普,是金城一带先零羌的豪酋,号称先零羌王。”
铢娄渠堂听见欧阳华敏说得丝毫不差,登时放下戒备之心,隐然不满道:“本人便是大胡左贤王铢娄渠堂。姚、杨两位的确曾与本王约好一同前去漠北龙庭拜见大单于,但到了商定之期却不知其二人的去向。本王以为他们必因胆怯临时改变主意不敢履行成约,遂先行起程回国,眼下正为见不着姚、杨两位心烦犯堵,恨不得他们即刻出现在眼前,好拿他们责问哩。你们若是找到了姚、杨两位,就告知他们不要再到漠北龙庭去了,让本王省点儿心罢。”
欧阳华敏见铢娄渠堂甚有怨气,暗想:“虽然铢娄渠堂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姚金星、杨普两贼的下落,但仍须多留一分心眼,提防有诈,不能让两名贼人成了漏网之鱼。”即装着替姚金星、杨普说项,试探口风道:“我们那两位朋友乃是一方豪杰,该当不会言而无信。大王何不续等些时日,待查明真相再定行止。”
铢娄渠堂愈加牢骚满腹,气道:“等他们做甚?十数日前姚、杨二人亲口答应本王,愿赴英雄大会为大单于效力,本王才定下与他们在渭桥北面的万家客馆会齐。说好彼此不见不散,没想到本王如期赶到约定地点,却久等不见姚、杨二人。对这等视成约如儿戏之徒,本王何必还要理会他们!假若你们乃应他们之邀有意前去相助大单于出战英雄大会,跟着本王就是了。”
欧阳华敏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婉言推脱道:“大王的好意我们先领下了。不过我们若撇下姚大侠和杨羌王,抢先与大王前去,于情于理皆不太妥当。须知江湖中人素重义气,如果姚大侠和杨羌王实因不得已之事耽搁,落在了后面,我们却贪功图酬弃之不顾,岂不要遭天下人耻笑。”
铢娄渠堂立马发起性子来,讥斥道:“姚、杨二人有啥了不起!不过是两个亡命要犯,你们何须和他们讲什么道义?!其二人既敢落草为寇,冒犯汉国的皇太子,被满城缉拿乃是理所必然。如果武功高强,出了长安城便海阔天空,难道还应付不来小部汉军的追捕么?区区一桩事儿都摆不平,枉称是什么寨主、羌王,简直连狗屁不如!有什么资格参战英雄大会。”
欧阳华敏听出铢娄渠堂话中有话,立马显出惊讶之色,假意替姚、杨二人开脱道:“原来大王在为这回事生心,指不定姚大侠和杨羌王乃因被困在长安城中,迫于无奈,而非有意失约。”铢娄渠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恼火道:“他们二人哪可能被困在长安城中!在官兵尚未搜捕之前,他们就已经出城去了。到了约期不来,明摆着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欧阳华敏听得心里格登一怔:“难怪满城搜遍全无姚金星和杨普的踪影,原来两贼先已逃离了天罗地网。然而贼人怎会恰在其时出城?且又不赴铢娄渠堂之约,莫非得知朝廷谋划缉拿他们的种种安排?前者若是巧合,后者就太过玄乎了,除非有掌握朝中机要之人向他们通风报信,否则其等不可能有这般神机妙算。”遂似难以置信问道:“大王敢肯定姚、杨两位朋友及时出了长安城?”
铢娄渠堂道:“本王亲自送他们到城门口,焉能有假!”欧阳华敏暗地里猛地愣了一下,念头急转:“难道是铢娄渠堂给贼人通风报信?可他不是被大鸿胪府控制起来了么?若是赶在冯野王动手之前,他的消息又从何而来?能够那么快捷?但他若知悉朝庭的机密,为何却不晓得万家客馆会有埋伏,至今还在抱怨责怪姚、杨两贼失约?假如他不知,为何又亲送姚、杨二贼出城?难不成其所为真是巧合?抑或其所言不实,在耍滑头?然则无论如何,铢娄渠堂都难脱通贼之嫌。”为弄明此中蹊跷,故意道:“原来大王消息灵通,预先得知官府要举城搜捕姚大侠和杨羌王。”
铢娄渠堂愤然道:“哪是本王消息灵通!反倒是那姓姚的和姓杨的不知从何处听说长安城正在部署搜拿他们二人,匆匆寻到本王的住处知会我等,叮嘱我等千万不能透露他们的行踪,他们马上出城躲避,并在城外等齐他们的朋友。还信誓旦旦说约期不改,到时再行会面。本王拖延回胡之日,无非是已答应他们,待他们与朋友聚齐后大家一起同行。既然他们要赶先出城,为省过后双方会合麻烦,本王便提出莫如率众和他们一块儿都到城外去。但姚、杨二人竭力劝阻,定要本王一众留在城内,也不肯让本王送他们出城。本王见他们虽然有难,仍在想着替大单于效力,才孤意铤而走险送他们出城。他们走后不久,大鸿胪府冯野王冯大人来接本王到府上设宴款待,盛情为本王饯别,至时本王方得确知官府真要搜捕他们二人。之后冯大人几次在席间想方设法向本王打听姚、杨二人的消息,本王都装糊涂坚决不说,没想到本王体谅姚、杨二人的难处,替他们包瞒,他们却让本王白等了两日,真是岂有此理!”
欧阳华敏暗暗详察铢娄渠堂的神情,见他悉无遮掩之状,决不像在说谎,始权且相信其所言属实。这样的话,就必定是另外有人给姚金星和杨普通风报信了。但那人到底是谁,铢娄渠堂既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故弄玄虚,便趁着铢娄渠堂正在气头上,再次出言侧探:“姚、杨两位朋友的信息这般准确,决计不是道听途说,当是有人专程向其二人报讯。大王找到那报讯之人,必定能知道姚、杨两位朋友躲在何处,前去与他们理论清楚严加谴责,岂不比现下被蒙在鼓里,把委屈憋心里要好受一些?”
铢娄渠堂放声骂道:“什么鸟人给姚、杨二位报讯,本王哪会知道?本王在叔父的家中认识姚、杨二人之前,仅听说过他们落草为寇,打家劫舍的恶名,根本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哪里知道他们都与些什么人往来?!况且此种劣徒,谁会通知他们逃走?谁会有眼无珠,助纣为虐便宜他们?!那日若不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本王连话都懒得和他们说,更莫说答应带他们去见大单于了。”
欧阳华敏不肯轻易放过话机,冷静旁敲侧击道:“大王所言并不尽然,保不定姚、杨两位朋友正是从大王的叔父那里得悉官府要捉拿其等。”铢娄渠堂怒不可遏道:“你以为本王的叔父会像你们一样,专门结交姚、杨这等下三滥的盗贼么?若是那般,本王就不会去认他这个叔父了。”欧阳华敏见铢娄渠堂尽说气话,缓和道:“大王暂且息怒。在下决不敢看低大王的叔父,只是担心大王不明真相,错骂了自己人而已。”铢娄渠堂盛怒难消,没好气道:“你大可放心,本王决不会骂到自己人的头上。”
欧阳华敏改用委婉的口气又质疑了几句,但铢娄渠堂都没有透露出更多名堂来,反而不耐烦道:“你们自行设法找到那姓姚的和姓杨的弄清楚事实罢。本王路途遥远,无暇奉陪。”言毕,冷眼别过欧阳华敏,与一众随从接着赶路。
欧阳华敏望着他们急急前行,莫名觉得通过跟踪铢娄渠堂一行追拿姚金星和杨普并非良策,情况已变得扑朔迷离,难免有些失望。但为防铢娄渠堂对己等的行踪起疑,不忘冲着铢娄渠堂的后背喊道:“适才在下多有打扰,望大王莫予介怀。不过依大王所言,姚大侠和杨羌王是否诚心参加英雄大会的确可疑,待我等寻见他们二位,问明实情,再作计较。”
铢娄渠堂头也不回道:“相助大单于参战英雄大会可得重赏,姚、杨二位必定早已垂涎三尺。但本王在此把话亮明,英雄大会上皆是高手相拼,生死由命,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你们是不是真有能耐,自个儿先掂量掂量。你们若有足够斤两就来,若是只想图点钱财,奉劝汝等还是另觅他途,留下一条小命享受贼福。天下英雄大有人在,如你等无名鼠辈,来不来参加都无所谓,本王决不勉强。”
欧阳华敏知他恼恨姚金星、杨普二人,不去与他强辩,勒马回到在后面跟来的诸葛云和众卫士当中,把探知的情况详尽禀告。有几名卫士认为再跟踪铢娄渠堂一行已无多大意义,开始打退堂鼓。小部分人则认为至少应跟踪到汉匈边界,即使见不着抓不到姚金星和杨普,回去也好交差复命。
欧阳华敏只想着擒贼,慎重提议道:“前方过了大河不远便是一处疆境要塞,有大批汉军将士驻守。我们不妨抄捷径先于铢娄渠堂一行赶到那儿,将缉拿姚金星、杨普两贼的皇上旨意转知守军,交由其等严密堵截防查。同时派人火速传谕五原、朔方、云中、定襄等地郡守、都尉,着令各各在其他入胡隘口守株待兔,只要姚、杨两贼胆敢经此一带前往匈奴,必定难逃边郡守军的罗网。”
诸葛云对欧阳华敏心存芥蒂,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想听从其计,驳斥道:“此举近乎迂腐。四郡东西相连几达千里,待我等转知到位,两贼早已出了边塞,逃到匈奴去了。”欧阳华敏坚持道:“四郡治所只有云中、定襄较远,但分头派快骑前去,皆一日可到。”诸葛云仍不肯采纳欧阳华敏之见,争辩道:“各郡驻军忙于戍守边事,哪有闲暇理会两个小小毛贼!”欧阳华敏以理笃谏道:“天下之大者,莫过于王事。我等远来追贼,乃是受皇上特旨,各郡大人、守边将士即使再忙,也必不会坐视不管。”
诸葛云理屈,换一个由头道:“我们既是奉命捉贼,而贼在何处,却一无所知,凭什么断定姚、杨两人必会经此一带逃往匈奴!无实无据,哪能说动得了各郡大人、守将!况且若依你之计兴师动众,烦劳边陲士卒,到头来要是连姚、杨两贼的影子都没见到,岂不闹成笑话!与其这等捕风捉影,还不如回去奏请皇上派兵直接扫荡两贼的巢穴更为奏效。”
欧阳华敏顽强道:“在下所虑并非全无根据,只是贼人可能躲在暗处而已。”诸葛云不耐烦起来,把脸一拉,赫然不悦道:“这里由你做主,还是由我做主?”幸好其余十骑除了八名皇宫期门卫士,便是两名经司马旺精挑细选的账前武士,皆不是诸葛云原先所部士卒;诸葛云不过是临时被抽调来担任追骑之首,不敢过于嚣张跋扈,否则估计他已张口骂起娘来。
欧阳华敏见到诸葛云冥顽固执,拿官职来压人,不好再多分说。为恪守军纪,只能谦恭施礼道:“在下决不敢僭越,谨尊大人差遣。”诸葛云听得欧阳华敏服软,才顺下胸臆来。然则扪心细思,情知欧阳华敏的话甚有道理,但仍不愿放下面子从其计议行事,权且道:“我等特受皇命,当然不可未竟辄返。”遂领众骑远随铢娄渠堂等人而前,打算到了汉匈边塞,取得关文凭据,证明自己率队已尽到追贼之责,即回长安京城复命。至于能否见到抓到姚金星和杨普两贼,当然是不指望了。
铢娄渠堂回头望见诸葛云、欧阳华敏等十二骑照旧在后跟着,只道他们真是姚金星、杨普约来的朋友,显得甚是厌恶,速令随从快马加鞭,奋蹄扬雪,瞬间与诸葛云、欧阳华敏等人隔开了几道山坳,消失在前方的雪道之上。诸葛云已无心去追铢娄渠堂一行,慢慢悠悠的引众骑信马由缰,沿雪道望北彳亍。
走得半个时辰,出了一道山谷,从高处向前方眺望,但见河间莽原千里,浩瀚如海的厚厚冰雪覆盖其上,宛如一幅无边无际的巨大白绢连天接地铺展开来。原上房舍稀落,炊烟袅袅,玉树断枝,雪鸟蛰飞,又将此幅白绢点缀成了鬼斧神工折尽丹青的天然画作。
纵骑入原,一马平川的前去不远,猝遇大河东西横贯其间。整条河床因被坚冰封冻,雪填鸿壑,将两岸辽阔的大平原白皑皑连成一片,几乎分不出孰是河面孰是原野、孰是河南孰是河北来。欧阳华敏辨认地形路径,知道过了大河约莫十多里远,便是五原郡所辖的稒阳县城,众骑决定渡河赶到城中投宿。
河冰坚硬胜石,人马行走其上,如履平地。为防误踩雪下冰窟,诸葛云、欧阳华敏等人下马牵驹踏着坚冰而渡。刚到河面中央,忽听得一声唿哨,大河北岸的低洼处忽然跃出八条人影,手握兵刃,径直向十二人骑快步走来。欧阳华敏定神一瞧,立马认出来者何人,不由得暗暗有些吃惊。
那八人正是皇上赐命所要缉拿的姚金星和杨普,以及那日在京城街巷中欲置欧阳华敏于死地的六名昆仑剑法高手。显然他们确如欧阳华敏所料,为与铢娄渠堂会合逃向北来,但缘何不随铢娄渠堂而去,却埋伏在此处,欧阳华敏隐感诧异,莫之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