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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心事重重陪太子望其宫而返,一路无话。到得太子宫内,将欧阳华敏和太子拉到一旁,急切问道:“那截断玉有何稀奇?欧阳公子为何非要太子殿下携回宫来?”欧阳华敏道:“那不是普通之物,应是出入皇宫的半截玉符。”
王凤幡然醒悟过来,马上让太子取出那截断玉详加研判。但见其光洁圆润,玉质上乘,形状确如皇宫玉符断下的一角。只是由于断块太小,没有皇宫的符文标识,仅断口处若隐若现留下些许雕刻纹理。王凤犹不敢相信,取出身上的玉符两相比对,果然两者的边角纹路尽皆相合,不由得暗暗佩服欧阳华敏眼光独到,明察秋毫。
原来出入皇宫的玉符虽分等级,但用料纹案大致相同,悉凭在玉符正面的中央镌刻不同牌号及表明秩级的符记以示区分而已。欧阳华敏好不容易得到一块皇宫玉符,当然要深究熟记其详细各状,以防不小心惹出纰漏招来麻烦。
王凤、太子确认断玉之后,欧阳华敏详加辨析道:“此截断玉极有可能是从刘堇大人身上而来。依在下推测,楼无恙必定觉得将刘大人的尸首埋在家中终究很不吉利,在我等到前已偷偷将之转移出去,另埋他处。但其等挖掘尸首之时弄断了刘堇随身携带的玉符而未发觉,遂致断下的一角遗落在原来填埋尸首的土壤之中。由于尸首开始腐烂发臭,挖掘之人无心搜寻刘堇身上之物,没留意其玉符是否完好,所以另外半截玉符应该还在刘大人的尸身上。我等留着此截断玉,若哪日能够找到刘堇的尸骨,将他的两截玉符合而为一,便是楼无恙恶孽昭昭的罪证。”
王凤钦赞道:“欧阳公子所言极是。否则他日在楼府之外找到刘堇尸骨,也无由认定其人系楼家所杀,难判楼无恙戕害朝廷大臣之重罪。”太子骂道:“楼老贼真是阴险毒辣,怪不得他宁肯以珍藏美玉替换,也不愿将此半截断玉给我。”欧阳华敏道:“楼无恙老谋深算,必然担心此截断玉会有猫腻。幸好他识别不出此截断玉是何等物事,否则强行扣留以图销毁,我等因证据不足,还不能当场揭露其奸,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王凤微有责备太子之意,道:“骜儿当时就不该将断玉交到楼无恙手里。”太子情知理屈,无言以对。欧阳华敏替他开脱道:“太子殿下给那老狐狸当众看清楚也好,免得到了公堂上对质定罪之日,楼无恙反倒咬定是我等假造证据诬陷他。”
王凤好像怨尤未已,续道:“楼无恙那厮要是碰巧识破玄机,我等就再也拿不回断玉物证来。”欧阳华敏恭敬道:“大人所虑甚有教益。不过如今断玉已去而复得,正好显见太子殿下聪慧机敏,灵捷应变,果敢处事之能,实为治国兴邦之瑞兆。”太子开心笑道:“不是我机灵,其时我纯粹在看着公子的脸色行事。”欧阳华敏急表自知之明,谦卑道:“太子殿下乃真龙天命,在下岂敢僭越造次!如有不慎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言毕,向太子稽首叩拜。
王凤目含深意瞧着欧阳华敏的举动,转而欣然道:“欧阳公子对太子殿下果然至忠至诚,真是万众挑一的难得之才。”竟上前欲将欧阳华敏扶起。欧阳华敏受宠若惊,不敢即起。太子大大咧咧的道:“欧阳公子,往后我们都是自家人,私底下共同处事,就不必行此等大礼了。”欧阳华敏肃然壮怀道:“殿下圣明英武,是万民之福。在下有幸能侍奉在侧,成为从龙之士,定当忠心辅佐,听候差遣。”坚持规规矩矩拜毕,方肯就扶平身。
王凤对欧阳华敏大加器重,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向欧阳华敏降颜征询道:“眼下正在满城搜捕姚金星、杨普两贼,贤侄对此可有高明之见?”欧阳华敏直言道:“在偌大长安京城若望搜捕到姚金星、杨普两贼,如同大海捞针,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王凤感慨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当初若不是为找时机搜查楼家府第,我决计不会赞同如此草率的对策。石大人明摆着想要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恁般岂不是有损太子的威名么?而且只怕搜捕军士还没拿到贼人的一根毫毛,贼人已闻知声讯,望风而逃。本官真是猜不透石显大人力主此策是何居心。”
欧阳华敏道:“在下对石大人不甚了解,但听过闾里街坊口编歌谣私下传唱:‘凿壁偷光空相位,不敌石鹿一只眼;子弟投官莫错门,顺石有梁路方显。’‘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以此观之,恐怕石大人及其同党并不是那种忠心办事、秉公尽职之人,所作所为皆以利而定,不见得会真心顾念太子的前程。”王凤道:“贤侄所言甚是!”
太子鲜于接触民间,不解歌谣俚语,问道:“什么凿壁偷光,石头鹿脑,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王凤为他解释道:“这些彦谣俚语道出民间百姓的心声,对当朝权臣大有不满之意。凿壁借光说的是丞相匡衡大人,他小时家境贫寒,勤奋读书而又无钱买灯,夜间偷偷凿穿邻家的墙壁借光苦读,成为达儒通才,但身为当朝丞相,却胆小怕事,处处屈就宠侍阉宦,没能彰显国家政纲主决之威,弄得朝廷上下是非不分,一片乌烟瘴气。石头就是暗指石显大人,他率同中书仆射牢梁、属官陈顺等人把持中枢机要,与少府五鹿充宗、御史中丞伊嘉等相互勾结,奸佞弄巧,搏得皇上的信任,把持朝议,干涉政事,文武百官升迁徙调,察举孝廉,录用贤能,无不经过其等之手,遂成朋党,营私舞弊,民怨甚大。”
太子愤然道:“皇上为何不将他们革职,移送有司法办?”王凤叹道:“皇上若是如你这般清醒,朝廷哪里还会轮得到一帮奸人作威作福?哪里还会有人胆敢阴谋加害于你?谁人还敢觊觎你的太子之位?我等更无须日夜为你的安危担忧了。”一席话问得太子哑口无言,如醍醐灌顶。
欧阳华敏道:“皇上的旨意已下,想要阻止满城搜捕已无可能。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尽快查清姚金星、杨普两人的下落,再行举力捉拿。”王凤甚感为难道:“两名贼人身负非常武功,惯为盗贼,来无影,去无踪,不知上哪儿才能找得到他们的一丝半点线索。”
欧阳华敏缜密寻思,道:“有两个人应该掌握姚金星和杨普的情况。一个是铢娄渠堂,他已被定在羁控之内,若愿意配合捉拿两贼,无需我等前去找他;若不愿意,我等找他想来也是徒劳。另一个是与在下交过手的那个胡耆堂,虽然他与姚金星、杨普看似不甚相熟,但其人既能把两名贼人约到家中相见,或多或少必定掌握两名贼人的一些底细。”
王凤道:“姚金星、杨普是胡耆堂替呼韩邪单于物色参加英雄大会的人选,假如铢娄渠堂不肯说出两名贼人的行踪,他更加不会交待。”欧阳华敏道:“未必尽然。依在下观察,他对汉人应当没有铢娄渠堂那么大的成见,也不像其他匈奴人那样对汉人心怀鬼胎,充满敌意。而且曾因有一位名叫杜青山的汉人救过他的命,他对汉人甚至还抱有感激之情。此前他已改奉大汉朝廷,担任译官,如今仍在为汉人做事。假若大人以皇上之旨专程前去拜访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相信他不会知而不言。”
王凤道:“我认得其人,但彼此素无往来。若真像你所说的这般,今晚我便与你前去见他。”欧阳华敏道:“此人对在下颇多猜忌,在下陪同大人前去,势必弊大于利。大人还是自个儿登门探他为好。”王凤道:“我不太清楚他的具体住处,若待明日查明,唯恐延误时机,且易生出意外来。”欧阳华敏不无顾虑的点头答应。
他之所以不甚情愿陪王凤走一趟,实因担心胡耆堂见到他和王凤之后,会当着王凤之面提及《太公兵法》之事,是以暗自犹豫。王凤猜不到欧阳华敏的隐衷,只道他纯为此行意图着想,急切道:“事不宜迟。你领我到了胡某的住地,就回太子宫来,我自己一人进去见他即可。”
欧阳华敏稍稍放下心来,改而爽快道:“如此甚好。不过那胡耆堂的武功十分厉害,深不可测。若是不肯配合,大人千万不可用强,而且此行最好随身带上几名期门高手,以防万一。”王凤欢喜从计,却仅随意招来三名在太子宫内值守的期门卫士随行,反倒传令下去,责命太子宫内其余卫士全力看护好太子。欧阳华敏知他放不下太子的安危,便不再多言。
一行五人赶时动身。欧阳华敏虽然只到过胡耆堂的后院,说不出其宅在几街几号,但他记性极佳,即使是在夜间,照着离开胡耆堂时所走的旧路依然轻而易举找到其宅后院。王凤遵前所言,只领着三名期门卫士绕至该宅的正门外叩环投贴。欧阳华敏悄悄跟在后头,望见胡耆堂的下人出来将王凤三人接入院内,便转身离开胡宅。
他原本是要径直返回太子宫去,但经过与太子宫仅隔着一条大街的未央宫时,因多日不见嫱儿,心中思念,且迫切欲知嫱儿能否查到有关那傅大人的些许状况,忍不住临时起意,决定趁此空隙去会一会嫱儿。自从得了宫门玉符之后,他进出皇宫尽管方便了许多,但夜间须守护太子寝宫,日间又人多眼杂,极易被人发觉,反而难有时机约见嫱儿。
为稳妥起见,他此次没有凭玉符进宫,而是如往昔一般,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去处越过宫墙,一路潜伏而行。到得嫱儿住处的后窗之下,熟悉的轻轻叩了三回窗棂。嫱儿知道是心上人来,喜不自胜,贴着窗扉小声道:“师哥,可把你盼来了。你且先到柏梁台上等我,王姑姑还没来查过房,我得晚一些儿再去。”
欧阳华敏道:“今晚我不能久待,就在此处和你说会话儿。”嫱儿道:“这里太过危险,还是换个地方才好。”欧阳华敏将夜间须得护卫太子之事说知。嫱儿万般无奈,想到两人骤然相会即言分别,止不住伤心叹息,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若放欧阳华敏离去,心中不舍;要把他留下,又恐事泄拖累他,一时真是忐忑不安,犹豫难决。
欧阳华敏道:“我只站在窗口外多呆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事。”嫱儿咬牙定下心来,暂从欧阳华敏之计,锁上房门,吹灭烛火,小心翼翼打开窗扉。两人一里一外,就扒在窗台之上说话。
欧阳华敏告知嫱儿自那晚意外遭遇雪儿之后的种种情况,包括自己被六名昆仑剑士追杀负伤的经过也详细说了,嫱儿听得心疼不已。欧阳华敏问起有关冯昭仪、傅昭仪两家的消息,嫱将所收集到的照直说来。那冯昭仪的几位兄长皆在朝为官,身居高位,盘根错节,至时尚难查探得清楚。那傅昭仪的外家单薄,父亲早故,母亲另嫁,兄弟尚幼,时下只有一位名叫傅宴的叔父在朝任职,官居未央宫卫尉。此人虽然最像那位可疑的傅大人,但其身居卫戍机要,休暇之期不过一两日,不太可能潜往匈奴而无人知晓。
两人推测谋害太子者应当另有其人,只是还无法弄清楚眉目而已。谈到彼此关切的情事,嫱儿边说边抚摸着欧阳华敏身上的伤痕,心中无比怜爱,泪珠再也不听使唤,沿颊而下。欧阳华敏把头贴在她的秀发上好言宽慰,心中又苦又甜。两人浸夜倾诉,点点滴滴,款款衷肠,虽不得自然,却也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两人正在风月缠绵之际,忽然听见王姑姑在房门外问道:“嫱儿,你睡了么?”嫱儿急忙关上窗门,让欧阳华敏在外藏好,自行抹干泪水应道:“已经睡了。”王姑姑道:“你说话怎的带着哭腔?想家了么?”嫱儿道:“多谢姑姑垂询,不碍事儿。”
王姑姑担心道:“你开门让我进去瞧瞧。”嫱儿不想让王姑姑进到屋来,婉言拒却道:“不劳姑姑探看,我自个儿安静一会便好。”王姑姑道:“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这丫头。”门栓响处,已自用钥匙打开房门。原来宫里为严密督管地位低下的待诏宫女,给安置她们的掖室每间均另外配有钥匙,交由负责照料她们起居的仆妇携带,以便暗中监视各位宫女有无私情。因而仆妇地位虽低,那些无权无势、得不到皇上宠爱的宫女对她们还是要惧怕三分。
嫱儿没有料到王姑姑会贸然开启门锁进来,仓促间已不及宽衣解带,只好和衣躺倒在床上,放下帘账,盖严被褥。王姑姑提着笼烛走入室内,来到床前,掀开帘袂细致审察嫱儿一番,慈爱的道:“你连外衣都不脱,哪里能够睡得安稳?”
嫱儿支吾道:“我在家乡时没有宫里这等条件,惯常卧不更衣,现下像从前一般睡法,反倒觉得踏实。”王姑姑道:“你心里想家,乃有此念头。其实由着性子对身体无甚好处,姑娘家还是要多注意些。”嫱儿道:“我真的没事,你安心去罢。”王姑姑道:“时候尚早,不想留我陪你解解闷么?”
嫱儿以往思家伤心之时,总要王姑姑在旁听她说些故乡情事,此刻不同,只望王姑姑尽快出门离开。于是着意把脸朝里,装作慵倦的模样,对王姑姑有一搭没一搭的道:“我适才多读了一些书,这当儿正困得不行,简直一合眼就能睡着。你且先去,明日我再和你说说心里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