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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道家法师慌忙腾身避开,闵儿不肯罢休,继而挥剑刺向其二人。了无法师和光华法师正因斗法落败内心惭愧,徨徨无计,没有心思理会闵儿,见她怒颜失色,劈刺不停,只好东躲西藏。波拿提禅师和痴诺头陀无暇出手阻拦闵儿,不得不由着她像疯了一般,狂舞青龙宝剑,在地坪上追着两位道家法师劈头盖脸的狠劈乱砍。
光华法师躲得烦了,动起气来,对闵儿恶声道:“闵姑娘,你若再不问青红皂白,一味蛮横撒泼,本大师就不相让你了。”闵儿哭嚷道:“谁要你相让了?人家要你把欧阳哥哥还回来!”光华法师苦恼道:“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救不活也怪不得我等。”闵儿愈加气愤,嗔责道:“你们动手之前,欧阳哥哥还是好端端的,不怪你们怪谁?!”光华法师推诿道:“欧阳公子明明是因身中金刚内力而死,哪里与我等相干?”闵儿道:“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臭道长把欧阳哥哥弄成这番模样,还想抵赖么?!”光华法师耍滑头道:“就算与我等有干系,也是你出的主意,须得先怪你自己。”
闵儿听了既是懊恼,又是愤恨,痛心骂道:“你这个臭药囊,妄称懂得什么神仙方术,本事通天,故弄玄虚,大言不惭,才害得我上当受骗。眼下我可不管是谁对谁错,就只要你们偿还我欧阳哥哥的性命来。”光华法师之前救治在鬼门关前奄奄一息的万兜沙时,闵儿就在当场,亲眼所见。那时光华法师得意之际,自必免不得要添油加醋的自吹自擂一番,如今闵儿拿同样的话来说他,既令他尴尬,又让他难以辩驳。
光华法师恼羞成怒,直冲着闵儿吼道:“你小小年纪就为着一个英俊秀美的年轻公子见情忘义,真是不知害臊!本大师念着昔日交往,才不与你计较。你若存心戏耍我等,非要胡来,老夫可立马让仙家恶鬼来收拾你。”闵儿被挖苦心事,激动得两颊绯红,骂道:“臭道驴,死猪猡,你以为我会怕了你的妖术么?有本事就全把手段使出来瞧瞧,莫要总拿无人见过的什么神仙妖怪吓唬人。”话音未落,一剑又向光华法师劈刺过去。
光华法师快捷闪过,出手如电,想要夺下闵儿手中的宝剑。说时迟那时快,李晚一个箭步冲上,挡在闵儿身前,对光华法师大声呵斥道:“你已误人一命,还要不知羞耻作恶么?”
光华法师突然见到一位身材高大、英俊洒脱的中年大汉插手指责,知道他是驹于利受的随从,却不清楚他的家底,不好与他冒失动手,便回以颜色道:“老夫做什么关你鸟事!赶即滚到一边去!”李晚神威凛凛,双目如剑,直瞪着光华法师喝令道:“本将限你即刻离开天禅院,滚下山去!”他曾经是大漠上叱咤风云、令敌胆寒的万军之将,霸道杀气可想而知。
光华法师不甘示弱,下颚一扬,傲气十足道:“天禅院不是你们家开的,老夫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你管得着么?”李晚浓眉一竖,唰的一下子抽出腰间长剑,赫然作色道:“只怕本将手中这把家伙由不得你。”光华法师徒手相向,不屑一顾冷笑道:“拿一把废铁就想来吓唬老夫,真是笑话。”
众匈奴人对光华法师早就看不下去。自从两位道家法师到来之后,驹于利受眼见其二人刻刻与波拿提禅师和痴诺头陀作对,言语滋衅,比试强弱,刻意为难,已知其二人的来意明显是要拆天禅院的台。此时两位禅院大师正全副身心相救欧阳华敏,难以顾及其他,驹于利受有心要将两位道家法师打发走,帮忙化解天禅院的困厄,以博得两位禅院大师和僧众的好感。听得光华法师与李晚恶言相斥,即向众手下以目示意。涿邪王和蝴蝶夫人等十多名匈奴人心领神会,见到李晚抽剑,全都齐刷刷的亮出兵刃家什来,一拥而前,把光华法师连同了无法师一并围在当中。
了无法师见状,只道光华法师无端惹怒了诸多匈奴人,眼看一场干戈在所难免,速将光华法师拉到身后,彼此背肩而立,严阵以待。正在寻思化解之策,忽听波拿提禅师阿弥陀佛一声,对场上众人道:“佛门净土,不兴兵戈。各位施主暂且息怒,望听老衲一言。”
了无法师实是不想与匈奴人争斗,换作商量的口气道:“首座大师请讲。”波拿提禅师道:“各位无论是敌是友,到此便是与佛有缘,既是有缘,当念我佛慈悲法相。王子殿下之邀,痴诺护法已经答应,敢请先回,日后痴诺护法必定会如约前往。”驹于利受道:“我等若是走了,让两位道驴更无顾忌向天禅院发难,岂不是有失道义?不若留下,多少能搭个帮手。”波拿提禅师道:“殿下不必多虑,只管别去,余事老衲自能妥善处置。”言毕站起,双掌合什,执意送客。
驹于利受欲留再三,波拿提禅师坚决不允。驹于利受不好过分违拗波拿提禅师之意,只得强自留下布帛礼金,别过两位禅院大师,率领众随从跨骑下山。临走之时,李晚伸手想要去拉闵儿,默默难饰不舍之情。闵儿拂袖避开,委婉推却道:“李大将军不必顾念小女,大家就此别过。待欧阳公子之事完了后,有机会小女再去寻将军相见。”李晚诺诺点头,却足如生根,迈不开步。
驹于利受看见,心有不悦,催促道:“李晚,时候已经不早了。有什么情话,往后再说罢。”李晚闻言,方才徐徐而行,与驹于利受等人一同上马而去。一边纵骑下山,一边再三回望闵儿,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送走驹于利受等人,波拿提禅师对两位道家法师道:“两位得道施主既有诚意光临舍下参研佛法,是去是留,悉请自便。”了无法师和光华法师尚未作答,闵儿已抢过话去,愤懑的道:“不行。他们将欧阳哥哥弄成了这样,想甩手就走,没有那么便宜。了无法师,欧阳哥哥与甘延寿将军是什么情份,你是晓得的。此事若是传到甘将军的耳中,就算你有一百张嘴也难以交待。”
此话正好道中了无法师的心头顾虑。了无法师寻思片刻,自知难以推责,只好放下颜面对波拿提禅师道:“老夫与欧阳公子算是有过交情,当然不能弃之不顾。且留下来详察他的情况如何变化,说不定还能再助他一臂之力。”事情到了此等地步,光华法师虽然不甘认输,却也只能听由了无法师决断。
其时天色已黑,波拿提禅师吩咐道运和道远掌烛燃灯,将欧阳华敏抬回到石窟之内。佛道四位大师连夜守护在欧阳华敏身旁,不得不摒弃畛域之见,彼此同心钻研解救欧阳华敏之法。
到了三更夜半,欧阳华敏迷迷糊糊之间稍微恢复知觉,直感头痛欲裂,胸膈烦闷,饥腹肿胀,四肢麻木,浑身燥热如火。朦朦胧胧感到亮光之下似是有人守候在身周,想要辨认清楚,奈何连睁开眼皮的气力也没有,想要出言相问,更是喉结如石,张口不得。隐约间似是有一双温润柔软的酥手在替自己不时擦拭头脸颈项上的汗水,间或伴随有断断续续的抽泣之声。忽然数滴温热的水珠落到脸上,淌到唇边来,咸酸苦涩,分明便是泪水。欧阳华敏心头一振,知道哭泣之人必定是闵儿。
闵儿察觉欧阳华敏似有动静,焦急的轻声唤道:“欧阳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欧阳华敏听得清楚,却无法出声应答。闵儿见他嘴唇有动作之象,立即侧下左耳贴到他的嘴唇上,却听不见有任何话音,换了右边耳朵,情形也是一样。
只听得光华法师道:“闵姑娘,欧阳公子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你就省点儿力气罢。”闵儿倔强的道:“欧阳哥哥不会死的,他肯定能活过来。”波拿提禅师接过话去,安慰闵儿道:“眼下欧阳公子通体发烫,全身高烧不退,可能正处于半昏迷中。闵施主用心听听,看他可有一丝呓语。只要有,就必定还有希望。”
闵儿侧耳继续静听,欧阳华敏使尽全气力从喉头处发出一点点声响。闵儿听到,当即兴奋叫道:“欧阳哥哥还能发出声音。四位大师,你们要抓紧想办法,无论如何,须得救欧阳哥哥一命。”
痴诺头陀道:“如果欧阳公子能听得见我们说话就好了。他体内的金刚内力和五行真气,分别是我们四人所遗留,已经混杂缠结,交融成魔。若要我们再运内功将其逼出来,已经无法做到。若想运功将其化解,同类相合,只能是火上添油,反增其害。如今只有靠他自己运用高强的内功心法,凭自己的纯元力道,看看能否将成魔的内力真气吸纳,抑或是排解出来。”
了无法师道:“欧阳公子好像只精通剑法,并没有修炼过高强内功,如何能够做得到这等反刍成钢的艰难之举。据老夫所知,当今天下的内力高手,能够做到此举的真是百无其一。即使是老夫等人换在欧阳公子的处境,实怕也难以办到。”痴诺头陀抱着一线奢望道:“凡事皆有其因缘相应。内功高强之人难将异种真气内力化而为一,合为己用,想必因由在于原有内功根基已定,见异相斥,各逞其强,难再融贯重筑。欧阳公子适好没有高强的内功根基,如同一方净土,只要有恰当的修炼之法,说不定能够将体内的四股内力真气悉数吸取,纳结为自己的内功基底,生成另外一种内力真气。此等奇迹不是没有可能,世事难料,就看欧阳公子的造化了。”
欧阳华敏听在心里,念头一闪,忽然想起痴诺头陀所教授的内功心法来,知道他是在有意提醒自己,只是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够听得到,他才没有挑明直说罢了。当即静下心来,一点一滴的寻思日间痴诺头陀所教授的内功心法口诀,好在自己已经对照心法口诀完整修炼过一遍,尽管脑袋昏昏沉沉,回忆起来并不困难。待将心法口诀从头到尾通遍默念,觉得应无遗漏之后,便去除杂念,凝神聚气,对照口诀顺序一章一节的修炼起来。
起初并无成效,体内四股内力真气依然彼此抵触相攻,如毒虫噬咬,烈焰勳烤,苦不堪言。欧阳华敏收摄心力,沉住气劲,将意念全部集中做一处,暗暗告诫自己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决不能放弃。如此砥砺支撑,坚持得两三个时辰,终于感觉到丹田的内力真气开始有了变化。受之鼓舞,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继续摄神定气,依循口诀反反复复的一味修炼下去,毫不松懈。
又过得数个时辰,周身的四股内力真气渐渐变得和顺起来,感觉舒适了许多。然而至时整个人已是疲倦困顿交加,不知不觉间再次昏睡过去。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无梦无扰,醒来后感觉精神蛮好,虽然周身仍旧无法动弹,目不能张,口不能言,但全身燥热之感已在慢慢消退。
随着神智恢复,感觉口中似堵塞有食物,心想必是闵儿尝试喂给自己餐膳,只是她何时撬开过自己的口齿,自己却一点儿不知。肚腹虽余肿胀之感,却仍很想把食物吞咽下去,好给闵儿传递一丝自己尚还存活的信息。可是腔舌尚还动弹不得,无法咀嚼下咽。无奈之下,只得重又静下心来,依照痴诺头陀所授的内功心法口诀接续凝气修炼。几个时辰过去,状况渐次又好转了不少。直至炼得精疲力竭,方才如前迷糊睡去。
再次醒来,浑身已略有轻松之兆,于是接着照法修炼。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除了觉知闵儿一直守护在旁,便是四位大师不时前来查探自己的状况。他们彼此之间交流的言语一次比一次少,一次比一次沉闷,从针对自己的症结各抒各见,相互研解争执,到后来寡言鲜语,好像谁都不愿多说话,双方始终泾渭分明。不过与起初佛道水火不容相比,四位大师渐渐不无默契,两位道家法师尽是悲观沮丧,唉声叹气,波拿提禅师也显灰心失望不已,只有痴诺头陀似乎还存挂着些许侥幸希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欧阳华敏仿佛间看见自己和闵儿飘荡在云端之上,如乘天马沐浴和风丽日,俯瞰万类苍生。正在怡然惬意之际,却见嫱儿迎面走来,头戴玳瑁玉簪旒旆,身着玄衣纁袡婚服,敛衽而拜道:“夫君,妾身已经等候多时了,快来行共牢合卺之礼。”自己正要迎上前去,忽听得一声惊雷,风云变色,闵儿已经不见。莫知从何处涌出掖庭狱吏无数,直冲嫱儿顿喝:“大胆宫娥,竟敢欺瞒皇上,背地里干此等大逆不忠的勾当,且将她关进天牢,永不得见天日。”架起嫱儿就走。自己着急叫喊:“嫱儿,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尚未喊毕,已从云端急坠而下。
蓦地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噩梦。惆怅间偶然转动一下惺忪睡眼,感觉头脸肌肉已能动弹。赶紧睁开眼睑,却发现己身所处已非原来那间狭小石窟,而是躺在一个偌大光明的陌生佛殿之中。
闵儿从旁扑将过来,惊喜叫道:“欧阳哥哥,你……你终于活过来了。”激动得紧紧握住欧阳华敏的双手不放。欧阳华敏的四肢虽然还不听使唤,却已能感觉到闵儿的酥手柔滑温暖,只张口叫了一声闵儿,便听得殿堂内一片齐整庄重的阿弥陀佛之声。
欧阳华敏惊讶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的会有这么多人?”闵儿高兴得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欧阳哥哥,你已经昏死了七日七夜,大家都以为你活不成了。四位大师耗尽心力仍参研不出解救之法,给你灌服丹药也一无成效。日日看着你身体渐变冰凉,气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只好将你移至佛堂之内,祈求佛祖保佑。阿弥陀佛,真是要感谢佛祖显灵,将你救活过来了。”
欧阳华敏见闵儿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对她关切道:“闵儿,我是得好好感谢佛陀相救之恩,但更要感谢你。几次身罹危殆,都亏有你化险为夷。连日来肯定也把你累坏了。”闵儿反倒不高兴起来,嘟噜道:“谢什么来着?难道你还把我当作外人看么?辛苦的是几位大师,与我没什么相干。”欧阳华敏问道:“痴诺大师在哪里?”闵儿道:“正在那边替你向佛祖祷告哩。”
欧阳华敏教闵儿托起自己的头肩,举目四望。但见整座佛殿依巨岩洞窟凿就,殿堂穹顶方正,四维宽大如宫室,一向空门大开,日光如曦照射进来,三向石壁精雕细琢,刻着诸如佛光、云彩、莲花、佛陀、比丘、沙弥等等许多图案形象,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最为醒目的是,三向殿壁前的石坛上井然有序安放着成排的宝相庄严的各个佛陀塑像,约有三四十座。
殿堂正中的三座塑像特别高大,皆背对石壁,朝向大门,白泥铸体,头结螺发顶髻,额相饱满,法目慈慧,嘴角微扬,玉颊含笑。欧阳华敏自上而下端详,见其各各身披左衽法衣,双掌仰放置于腹前,右手交叠在左手之上,两掌拇指指端相接,结跏趺坐于千叶莲瓣巨座之上。每一片莲瓣上又雕刻着一两个头陀,仿如众弟子绕佛陀或行或座,正在弘法度化。
殿内陈设简陋空旷,轻烟缭绕,气息清凉生香。波拿提禅师正领着数十名僧众盘腿坐在三尊大佛之前的蒲垫上,默诵经文。坐在他左侧的是执法禅师,坐在他右侧的便是痴诺头陀。众僧虽知欧阳华敏已经苏醒,却无欢喜惊讶之情,也无关切动容之状,全都像木头一般,没有一人往欧阳华敏这边顾盼招呼,齐声念过阿弥陀佛之后,尽皆依旧虔诚诵经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