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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十五骑憋足劲头,一口气疾驰了上百里路。甘延寿等习武之人训练有素,浑然不当回事,唯独累得太子气喘兮兮,面如土色,几欲昏倒。甘延寿眼见太子要吃不消了,只得令众人减缓马步,相护太子而行。好在再走得三四十里远,便追上了剑牍先生和许方所率的大队人马。
前后之众会合一起,甘延寿将木本清所报急情向剑牍先生和许方等人说知。许方之众押着四辆大车,本来行进迟缓,一听险象环生,皆顾不得疲倦,迅速马不停蹄加急赶路。一众又驰行几十里远,直至天时已晚,难辨道途。甘延寿虑及众人一日一夜未歇,早就人困马乏,才在道旁觅了一片树林,教大队人马辎车尽数藏入林中,草草歇了一宿。次日一早,分派两骑羽林勇士留后四面哨探,继率余众遽押着大车尽速南归。
大队人马奔走得大半日,忽见后面的哨探飞骑赶上禀报,有上千匈奴铁骑已从北面急驰而来,估计追上众人的行程也就两三个时辰左右。甘延寿掐指一算,即使放弃辎重仅护着太子日夜兼程赶路,也须到明日午后才能抵达大汉边界,而且不见许方派去通报居延都尉的两名羽林勇士回报,不知居延方面出兵接应如何,遂紧急召集许方、范晔、刘堇、欧阳华敏、剑牍先生商量对策。
六人均知以区区己众对抗上千匈奴铁骑,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斗智,不能硬拼。甘延寿当机立断,决定将一行人手重新分成前后两队,自己亲率护卫太子的前队抢时先行,由许方率领二十名羽林勇士断后,拖延匈奴铁骑。许方欣然领命,与甘延寿详细商妥应敌谋略。甘延寿嘱咐许方引后队如此这般,然后将三辆只装载物资宝货和兵械甲胄的大车交给其等,并把另外一辆大车上的多余辎重转移过去,前队仅轻车押送三箱金玉珠宝。为加快前队行速,又专门从后队的三辆车驾中分出两匹健驹,备给前队的大车轮流替换脚力。
剑牍先生和欧阳华敏自告奋勇,要求留在后队增援许方等人。甘延寿原本也有此意,只因顾念后队力挽狂澜必九死一生,两位同门非职责所在,不好擅自分派,如今见其二人主动请缨,甚是快慰。考虑到后队的关键不在于较量强弱,而重在于以计拖延,且无法预知前队南去有无敌兵阻截,护卫之任更为艰巨,便将剑牍先生和欧阳华敏分开,让剑牍先生留在后队,欧阳华敏跟随前队与自己相互照应。
此般安排部署停当,前队即在甘延寿、范晔、刘堇以及欧阳华敏等人的引领下,众蹄狂骉,协力催驾大车极速向南急进。
许方和剑牍先生等得甘延寿一众去远,便率二十名羽林勇士押着另外三辆大车,不往前赶,反倒策马掉头,逆着匈奴铁骑的来向往回徐行。走得数里之遥,到了一个较为平坦宽阔的谷地,两侧丘陵绵延起伏,黄沙满眼,草甸与密林杂处其间。依用兵之法,此在荒漠中算是一个较为易守难攻的所在,可作围地。
许方命一行歇下,吩咐将三辆大车停靠在道旁显眼之处,解牵马匹拴到草甸间喂食。之后与一众从大车上搬下弓箭、刀枪等兵械甲胄诸物,连同各人身上所带的兵刃,一并藏匿到谷地东侧的沙丘后面。大车中仅留下物资宝货。众羽林勇士个个一身轻装,像是往来道上的商旅放懒贪闲。
剑牍先生见到过安比罗迦及其众多手下,心想这次匈奴铁骑到来,少不了会有安比罗迦的人手做眼线,容易认出自己,便向许方自荐到道路西侧的沙丘高处隐蔽起来,担当岗哨之职。许方为了迷惑匈奴铁骑,想了一个办法,吩咐手下去将盛水的皮囊拿来。这等物事是大漠行走之人所必备,人人皆有,只是形状不一而已。
一众羽林勇士很快取来各自的盛水皮囊,许方从中挑选出最硕大浑圆的一个,然后将内中饮用之水尽数倒出,往里面使劲吹气。待之膨胀如鼓,再扎上筋条绑死皮囊之口,用布帛缠裹结实,不让漏出一点气来。旁观之众眼见一个盛水的皮囊瞬间变成了轻盈饱满的鞠球,恍然大悟,乐道:“原来头儿是要我等就地蹴鞠,恭候匈奴铁骑。”
蹴鞠乃当时军中时常踢玩之戏,一来可供消遣娱乐,二来可以强身健体,故而羽林勇士皆熟知之。许方点头一笑,道:“我们且放松玩耍,做足模样给匈奴人瞧瞧,以让他们以为我们真是往来南北的普通商旅押货至此暂歇,好使其等掉以轻心,方便我们从容应对,拖延时辰。”
众羽林勇士心领神会,当即收起其余皮囊,抖擞精神,跃跃欲试。更有人兴奋叫道:“此计甚好,昔日冠军侯霍大将军便是在塞外蹴鞠玩虚,以几百骑兵击败匈奴狗贼上万人,我等今日且仿效霍大将军昔日之神威,来个以鞠御敌。”个个顿时群情激愤,摩拳擦掌,对大汉名将霍去病当年深入匈奴一边率军杀敌,一边蹴鞠如闲的旷世风采向慕不已。
两名擅长此道的羽林勇士急不可耐,抢先跑到谷底平坦宽阔的沙地两头插上木杆,以作蹴鞠攻守之门。许方沉着向一众交待清楚匈奴铁骑到来之后的注意事项,接着将二十名羽林勇士分做两方,一方十人,立下对垒规矩,定好评判。然后众羽林勇士脱下身上的商人外袍,赫然置之车上,人人仅着紧衣素服,踊跃登场,顷刻便在黄沙中蹋鞠玩耍起来。
好一班英勇无畏的大汉羽林男儿!但见其等无不尽情笑闹,轻松自如,大敌当前,何无惧色,几视上千匈奴铁骑之敌如同草芥!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一众隐然察觉大地颤动起来,绵绵不止,有如行将开裂之兆,且由远而近,愈来愈烈,渐渐听见蹄声如雷,震响轰然。剑牍先生在沙丘之巅向许方等羽林勇士尖声唿哨,手举三指,按约好的暗号,当是敌骑已在三里之内。众羽林勇士明知强敌将至,依旧悠然蹴鞠,意兴神闲,镇定自若。
不一会儿,便见无数匈奴铁骑出现在谷口的大道之上,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势同凶神恶鬼杂沓从天而降。扑入眼帘时尽是高头大马,彪形大汉,各个腰悬大漠弯刀,盔甲锃亮,少说也有三四百人。照此前之讯,显然是敌军的前锋骁勇。
众匈奴铁骑奔至谷中,被羽林勇士的嬉戏挡住了去路。一名军头模样的匈奴大汉跃马上前对众羽林勇士喝道:“何方妖民,敢在这里撒野,挡住了我等大军的去路,快快让开!”许方不慌不忙迎上,点头哈腰道:“请军爷息怒。我等在此比试鞠技,稍候片刻就好。”那军头道:“休说片刻,一眨眼功夫也不行。快点闪到一边,否则大军便将汝等踏成肉饼!”许方道:“军爷有何事若此十万火急?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那军头恶狠狠的道:“没得商量!立马滚开!”说着便挥起马鞭驱逐许方。
就在此时,接住鞠球的羽林勇士觑个准头,起脚勾挑鞠球猛踢,佯作攻门,却劲向那军头的坐骑激射过来,不偏不倚,正中驹目。那军马受惊,腾地立起,差点将那军头掀翻落地。那军头大怒,丢开许方,勒马竟向那名羽林勇士急冲过去,口中直叫:“小子,今日你胆敢冒犯本大爷,非抓住你劈成两半不可。”
那名羽林勇士装出被吓傻了眼的样儿,呆立不动,直等那军头快到身边,方才转身撒腿向西面的树林狂奔。那军头虽然马快,可就是抓不着那名羽林勇士。到得林中,那名羽林勇士绕树而跑,那军头马高树矮,处处碰撞,更是奈何不了他。那军头被气得哇哇大叫,干脆跳下马来,尾追那名羽林勇士不放。那名羽林勇士有意引那军头去追,便牵着他的鼻子走,与他隔着树木兜起圈子来。
一名将爷模样的匈奴大汉见那军头一时半回抓不到对方,着急起来,高声向他喊道:“兀古里百夫长,休要再管那厮,我等赶路要紧。”那军头正在火气之上,哪里肯听?只顾在林中死死缠住那名羽林勇士追赶,不肯罢休。
那名匈奴将爷无奈,转向许方问道:“汝等何人?为何在此消磨时日?”许方装作毕恭毕敬答道:“我等在商旅道上专门替人押送货物,马跑得快了,货主被落在了后面,我等只好在此歇脚等候。闲来无事,且蹴鞠比赌输赢,赚些噱头打发空暇。大人可有兴趣么?”
那匈奴将爷嗤之以鼻,又问:“你们可见到有一名十七八岁的汉人少年与数名随从打这里经过?”许方道:“这条是南北商旅要道,来来往往的各式人等都有,不知道大人所说的汉人少年及其随从是些什么模样?”那将爷比划了一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方测知他应该没有见过太子及甘延寿等人,故意装作听不明白,东扯一句西问一句,表面上在与他印证要找之人的情状,实则尽编一些不着边际的由头耽误。那将爷终究说不清楚,不得已扭头向身后道:“莫侍卫,你来说说看。”
敌众中立马应声走出一骑中年男子,剑牍先生正躲在沙丘之上观望,远远认出此名中年男子便是安比罗迦的御前侍卫莫不明,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实怕他认得许方等人。幸好之前莫本明从未见过许方等羽林勇士,许方一众也不认识他,彼此不知对方底细,使得假戏仍可照演。莫不明也没有见过太子,上前来只把甘延寿和欧阳华敏的相貌描绘仔细。许方听得心知肚明,却净装糊涂,只管摇头。
那匈奴将爷听得腻烦了,凶恶的道:“你们到底都见到了些什么人,爽快的全说出来。”许方显出诚惶诚恐、一脸无辜的憨状,答道:“小的们真个从未遇到过大人要找的诸般人等。”那匈奴将爷疑惑起来,转向莫不明究问:“莫非是甘延寿那厮和汉国太子一行没有走这条道?”
莫不明道:“我和万兜沙师兄奉安比罗迦王爷之命,昨日下午在途中等候驹于利受王子和将爷率领大军到来之时,适好遇见楼兰翁主一家从思归崖赶往楼兰故地。他们是在思归崖前的落马岗碰见甘延寿和汉国太子等人,找到雪儿。照此情推断,甘延寿等人要想从思归崖护送汉国太子赶回汉地去,走这条商道乃是最快捷的路径,其等必择此道无疑。”
那匈奴将爷道:“楼兰翁主一家到过思归崖前的落马岗,焉能不知是谁杀害卜里格六名武士,并将当于都尉劫走?”莫不明道:“楼兰翁主母女夫妇在落马岗前接着雪儿和闵儿,即与甘延寿等人分头离开。他们没有去到思归崖下,也没有见到当于都尉七人,尚不知卜里格六名武士已经遇害,更不知当于都尉的下落。”原来昨日楼兰翁主和闵大宽追上闵儿,好言抚慰稍安,一家六口即刻赶往伊循城。途中遇到万兜沙和莫不明,知道两位侍卫又在设法为难甘延寿等人,不愿述说详情,只草草告知如何找到了雪儿和闵儿,便匆忙与万兜沙和莫不明别过。闵儿和雪儿当然更不可能将实情告知万兜沙和莫不明。
那匈奴将爷牙齿咬得格格响,仇恨愤怒的道:“如是看来,杀害六名武士守卫,毁掉地宫,劫走当于都尉的,必定是甘延寿这伙恶贼。我等一定要抓到他们,抽他们的筋骨,剥他们的皮。”
许方在旁听着,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这些匈奴铁骑已经到过思归崖下,但不知卜里格六名武士何以会被人杀害。甘将军明明说是把六名武士和当于慕斯关押到外面的石室之后,才焚烧地宫至其炸毁。若要杀掉卜里格六人,直接把他们炸死在地宫内得了,何必多此一举?必定不是甘将军等人所为。可到底又是何人所为?当于慕斯也不见了,难道他还能活过来逃走么?还是真的有人将他劫走了?”众多悬疑一下子纷至沓来,弄得他一头雾水。好在他处事老练,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装作一点儿也不知情。
莫不明道:“这些蹴鞠之人虽然口说没有见到甘延寿等人,但路人之言,不足全信。指不定他们根本没有在意,不小心擦肩错过了也未可知。甘延寿和汉国太子一行十有八九便是走这条道,若果昨晚连夜追赶,想必已经能追上他们。”
那将爷道:“卜里格六名武士为国死难,是定然要好好安葬的。昨夜我们虽然耽搁了一些时辰,但甘延寿这伙恶人已是插翅难逃。现下你该知驹于利受王子为何要兵分两路了,我等只是负责到思归崖一路,而王子率领大部人马随万侍卫负责的另一路,想必此时已从南道赶至汉国边界进行堵截。两路大军南北包抄合围,就算甘延寿那厮和汉国太子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再逃得出我们大胡铁骑的手掌心。”许方听见南面还有一路追兵,暗地里不由得立替甘延寿和太子等人担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