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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子惦记着种种惊险,心潮澎湃,转侧不安,彻夜难眠,平旦才迷糊睡去。一觉醒来,已是艳阳高照,近午时分。
太子起身来到院中,不见蓝玉公主和靡旦的身影,只有雪儿一人坐在客堂外面的游廊转角处捧牒刺绣。太子信步走将过去,想向雪儿招呼问安。雪儿看见了,以指压住绛唇,示意太子不要做声靠近,然后仍旧专注刺绣。
太子见她的神情有些诡秘做作,觉得奇怪,欲知是何原因,便在远处站定,一言不发,凝目细看。顷刻,只见一只硕大的金毛耗子从游廊外地脚下的小洞穴内畏畏缩缩的伸出脑袋来,警觉地四处张望一番,随后慢慢爬出洞口,向不远处的一小团香饽饽的糠面探去。说时迟那时快,雪儿只手轻扬,毫无声响,手中的绣花针连着丝线已劲直向那只耗子激射过去,快若闪电。未等那只耗子察觉,绣花针已将它的前腿牢牢钉死在地上。那只耗子拼命挣扎,吃痛吱吱乱叫,已是无法脱身逃走。
雪儿兴奋得格格笑道:“你这个大懒猪,不光贪吃,还干坏事,且看本姑娘今日如何好好的收拾你。”走过去用丝线小心拴住那只耗子的脖颈,将丝线的另一端抓在手里,拔去刺在耗子前腿上的绣花针。那只耗子以为获得了自由,赶忙四处拼命逃窜。雪儿将丝线牵在手中,任由那只耗子满地乱爬乱钻,活脱脱像是溜着个狗儿猫儿一般,妙趣横生,甚是开心得意。
太子道:“原来你拿耗子玩耍。”雪儿道:“它若不是干了坏事,我才懒得理它呢。今儿我要好好的惩罚它,让它长点儿记性。”太子道:“耗子偷吃,乃是常事,你如何管得了这许多?”雪儿道:“它偷吃我可不管,可恶的是它把妈妈的衣裳咬破了,妈妈生起气来,就没那么漂亮可亲了。”
太子问道:“你娘上哪儿去了?”雪儿道:“她一大早和靡管家办事情去了。”太子道:“你晓得是办何事么?”雪儿道:“他们说我爹爹已经回到了城中,要去找他。可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个爹爹,真是烦死人了。”太子道:“你跟着去不就弄清楚了么?”雪儿嘟哝道:“妈妈不让我去,要我留在这里看着你,免得你把自己搞丢了。”太子道:“我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会走丢呢?”雪儿道:“就是因为你个子大,手长脚长会到处乱跑,才需要人看管。若是像这只耗子一般小,我早便将你拴在手里,带在身边,看你还能往哪里去?”说着,将那只耗子提了起来,绑吊在游廊的枨架之下。那只耗子已经挣扎得筋疲力尽,只好乖乖的听任她摆布。
太子见雪儿天真烂漫,笑容可掬,不似闵儿那般冷言冷语,面若寒霜,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便走上前来,和她一起逗弄那只耗子取乐。那只耗子皮毛光洁锃亮,甚有灵性,被两人手挠脚撩的嬉耍个没完,不堪受辱,闭目装死。
雪儿道:“它不想和我们玩了,让它歇一歇罢。你且在这里好生看管它,莫要让它挣脱逃走了。”叮嘱过太子,便拿着那根扎刺过耗子的绣花针,转身到下房里去清洗。
太子守着那只耗子无所事事,忍不住对它再加挑逗。待见无论怎样作弄它,都没有一丁点儿动弹,以为它真的被吊死了,索性动手将它从丝线上解下。不料线结甫一松开,那只耗子陡然挣脱掉落地上,哧溜一滚,像只飞梭似的快捷无比,一下子就钻回原来地脚下的洞穴里去了。太子半晌还没反应过来,抓着空空两手,不禁哑然失笑。
雪儿回来,看见廊架下只剩一根悬着的丝线了,问道:“我的小金猪呢?”太子把两只空手一摊,指了指游廊外地脚下的小洞穴,道:“它乖巧的逃走了。”雪儿立将小嘴一扁,稚气怪责道:“我要你赔还我的小金猪。”竟然伤心地哭了起来。此举实实出乎太子意料,他登时慌了手脚乱做一团,赶急想方设法安抚讨好雪儿。但任他又自罚又道歉,雪儿都是不依,拧着性子就硬要那只金毛耗子。
太子道:“我另捉一只给你好不好?”雪儿堵气道:“不要,我只要我的小金猪。”太子道:“那我们在此候着不走,等它再从洞里出来,就立马逮住它,你看如何?”雪儿道:“你说得好轻巧,以为很容易便能抓到它么?我已经在此处守它好几天了,今儿才把它诱捉到手,再要等它出来,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太子脑筋一转,道:“我有办法。咱们找些柴草木炭堆放在它钻入的洞口处,点燃往里灌烟熏它,小金猪在里头憋不过气,自然就会钻出来了。”雪儿道:“不行,这里是客店,谁肯给你胡乱生火?万一把房屋烧着了,那可就不得了啦。”太子道:“咱们用火盆装着柴火,小心些儿便是。”雪儿想了想,仍是不放心的道:“如果小金猪在洞里宁愿被憋死,也不肯出来,哪可怎么办?”太子道:“要不然这样,咱们将水灌入洞里去,把它逼将出来。”雪儿跺脚道:“更加不行,若是把我的小金猪淹死了,我可不饶你。”
太子本是要哄雪儿解怀,见她已收泪止哭,便装作力穷计尽的样子,翘起两手,一脸无奈的道:“那我可就没法子了。”雪儿虽然不再伤心,但气犹未消,见到太子要丢手不管,即任性撒泼道:“你休想耍赖皮,今儿非得给我把小金猪抓回来不可。”太子道:“我又不是耗子,钻不进洞里去,如何能够抓得到它?”雪儿道:“我可不管,是你将它放走的,你就得把它抓回来。”
太子眨了眨眼皮,胡诌道:“看来只有把这屋子拆了,再挖地三尺,教那小金猪无处藏身,才可能得手。”雪儿没好气的道:“那你就赶紧把这屋子拆了。”太子笑道:“雪儿,你若是恁般颐指气使,蛮不讲理,当心将来难嫁得出去。”
雪儿一听,花容变色,咬牙切齿,挥袖张臂便扑过来要掐太子的脖颈,太子赶忙闪身让开。雪儿更为气恼,捏起双拳向太子劈头盖脸捶来。太子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好教她不能动粗。没想到雪儿练过武功,手脚伶俐敏捷,任凭太子如何左擒右拿,就是连她的衣袂也抓不到一角,太子的头脸周身反倒结结实实吃了她的无数拳头,痛透心骨。
雪儿越打越是性起,太子制止不了她,被逼得口中哇哇大叫:“快快住手,打煞我了。”雪儿仍不解气,越听太子叫唤越是来劲,一双小拳头宛如狂风骤雨,几乎全都招呼到了太子身上。太子奈何她不过,只得左躲右闪,远远跑开,不敢让她靠近身来。雪儿穷追不放,脚下金莲架步,身上衣衫飞舞,双臂玉拳生风,把太子追打得抱头鼠窜,四处奔躲。顷刻间两人在院中你逃我追,你停我打,你跑我赶,你躲我不让,就像两只较劲的陀螺,满院子飞绕瞎转。
太子原就笨手笨脚,结果一不小心逃到了院墙边的角落里,更是没了退路,只得拱手求饶。雪儿正追打得气愤难耐,哪里肯依?朝着太子的肩背又是一顿拳头,打得太子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仍不放过他,嘤声质问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太子以手抱头蹲伏在角落处,喏喏连声应道:“再也不敢了。”
雪儿心气稍舒,才肯停下手来,道:“你快些儿去把我的小金猪叫出来。”太子道:“好妹子,那耗子是个畜生,岂会像人一般听从使唤?莫如把我当作你的小金猪算了。”雪儿道:“叫我妹子,想占我的便宜么?我才不希罕你这团烂泥呢。若敢再骂我的小金猪是畜生,瞧我如何收拾你!”
太子害怕她又挥拳打来,不敢强嘴,急筹和解之策。一眼瞥见旁边草从中有蟋蟀遁藏,登时来了主意,道:“雪儿,我弄丢了你的小金猪,作为补偿,我陪你抓蟋蟀玩好么?”雪儿问道:“到哪儿去抓蟋蟀来着?”太子指着墙角地面上的许多小孔,道:“蟋蟀就在里面。”雪儿呶嘴道:“你想骗我,我才不信呢。”
太子站起身来,看着雪儿煞是认真道:“我亲眼看见几只蟋蟀刚刚钻进这些小孔里面,想来小孔下边便是它们的巢穴。我们设法把它们弄出来,要比抓耗子好玩多了。”雪儿将信将疑道:“果真?”太子斩钉截铁答道:“决不骗你。若是抓不到蟋蟀,我给你当马骑。”雪儿来了兴趣,遂问:“如何能把那些小东西从它们的孔穴里弄出来?”太子道:“我教你一招妙法,你且去弄一大盆水来。”
雪儿觉得新鲜好奇,立刻转身跑回屋内,用一个大瓦罐盛满了水提来,问道:“找不到大瓦盆,这个成么?”太子道:“这个更好。”当下接过瓦罐,把罐口对准地面上的小孔,将里面的水慢慢灌入孔中。俄而一只肥大的蟋蟀果然从小孔里面钻出,弹腿跳跃,想要逃走。雪儿眼明手快,两指一伸,抢先将它抓住。
太子故意逗她开心,伸手讨要。雪儿不给,犟道:“是我捉到的。”太子不和她争抢,教她道:“你自己将蟋蟀放入瓦罐之中,莫要把它捏在手里,会弄死它的。”雪儿犹豫道:“它会逃走么?”太子道:“里面仅余小半罐水,它爬不到罐口,是逃不走的,你不妨试试看。”雪儿虽无把握,但仍依言小心翼翼捉住蟋蟀的头颈,将它轻轻展放在瓦罐之内的水面上。蟋蟀怕水,在罐中拼命挣扎游走,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爬不出瓦罐来,急得唧唧直叫,真乃瓮中之蛐。
雪儿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兴致盎然,笑靥如花。太子道:“我们多捉它几只,斗蟋蟀会更加热闹。”雪儿欣然赞同,跑回屋内弄多一罐盛水提来。不一会儿,两人又捉了三只蟋蟀,统统放入原来那只所在的罐中。罐窄空当小,四只蟋蟀在罐内水面上彼此虎视眈眈一番之后,便开始你踢我咬,你扑我抓,相互打斗起来,时而相掐沉入水中,时而跃出水面躲闪,别有一番趣味。
两人捉蟋蟀玩得入迷,不知不觉已到晌午。店家送来餐膳,雪儿连饭也顾不上吃,提着瓦罐满院子到处寻找地上小孔,依照太子所教之法捉拿蟋蟀。下午,两人将捉到的蟋蟀分成两边,给每个蟋蟀各各起了名字,轮番放入罐中打斗,互赌输赢。那些蟋蟀一入罐中,便如两军对垒,张牙振翼,鼓腮啼鸣,卖力拼杀,激战惨烈,煞是热闹非凡。两人尽兴投入,全神贯注,几忘置身之所。
傍晚时分,蓝玉公主和靡旦从外面回来,雪儿玩得意犹未尽,兴奋的缠在蓝玉公主身边,喋喋不休向她讲述日间捉斗蟋蟀的乐趣。蓝玉公主心神恍惚,迷迷惘惘,似是不知雪儿所云,奈着性子听她絮叨个没完,听了后半即忘了前半。草草用过晚膳,太子先行歇息,蓝玉公主好不容易才将雪儿也打发上床睡去。
待到人定之后,蓝玉公主走出到客堂之上,唤来靡旦,问道:“你确定那件信物已被他取走了么?”靡旦道:“小的前几日次次查看,都见公主的信物还在那儿,直到昨日傍晚才发现它被人取走了。若不是李晚公子回来取它,还有谁会晓得那里会放着公主的信物?”蓝玉公主道:“那里是我与他以前约定交换信物的地方,外人不可能知晓。既然信物已被取走,那负心人定然是回来过了。可是寻遍了他的住处和日常出没之所,怎的就连个影儿、讯儿也没有?”
靡旦道:“匈奴国内的局势今非昔比,这一带现已归呼韩邪单于的兵力掌管。李晚公子之前一直忠心耿耿追随郅支单于,曾经多次击败呼韩邪的主力精锐,杀害过那么多呼韩邪的手下强将,如今郅支单于虽死,但两家冤仇未解,李晚公子即使回来,也自必会小心谨慎,不敢过于暴露行踪,以免仇家寻上门去。明日我再行打听打听,早晚会有消息。”蓝玉公主明知靡旦所言确是实情,但仍然放心不下,问道:“他会不会连夜又赶去了别处?”
靡旦道:“李晚公子此番潜行回来,想必是有重大事情要办,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离开范夫人城。况且他既然来取了公主的信物,说明他心里还惦念着公主,不可能全无一点儿回应、表露。”蓝玉公主心事重重,满怀期许,却更多失望,哀声道:“他前几次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信物取走了,什么都没留下,甚至连一句暖心窝的话儿也没有。”靡旦尽量安慰她道:“这个……此一时彼一时,凡事都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变数。前几次指不定是李晚公子碰上什么难事,情非得已,未来得及留给公主回复。此次公主辛苦携雪儿前来,还是多待几日为好。”蓝玉公主道:“姑且只能这样了。”接着又是一声长长叹息。
太子尚未入睡,隔墙听见蓝玉公主和靡旦说话,不清楚他们言中的李晚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得知蓝玉公主对其痴爱奔劳,苦寻空等,满腹哀怨难诉,心下不由自主的生出同病相怜之情来,感觉与这位渴望见到意中人的公主亲近了许多。心想:“难怪蓝玉公主对呼延镇南绝情寡义,原来她对雪儿的爹爹尚未了断恩爱,一直在盼着那个李晚回到身边来。只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有何不妥,抑或是啥状况,致使雪儿要为认爹烦恼。……看来世间万事万物无奇不有,并非全都能揆情度理论解。譬如闵儿平日里对自己不理不睬,可焉知道她心里面没有自己?……然而闵儿对欧阳公子实确甚是亲热,只不过欧阳公子一意把她推向自己而已,难不成她已心有所属?”回想起闵儿对自己的种种情形,对欧阳华敏的点点滴滴,一时觉得有此可能,一时又觉得无此可能,心中彷徨不安,酸楚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