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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翁主情知自己说漏了嘴,未待杜青山抓到,赶忙闪身让开。杜青山手中竹杖挥起,跟着劈将过来,口中喝骂质问:“大胆妖女!你是不是和闵大宽勾搭上的那个楼兰贱货?!快快从实招来。”
闵大宽将楼兰翁主拉到自己身后躲开来杖,因见杜青山确实是可怜,不忍再行隐瞒,遂道:“杜师兄,当时为弟并不晓得你是被银针刺中双目,只道是你自己出了差池,失足掉下山崖去。随后为弟二人赶到山崖下寻你,可惜未能找见你,没法及时助师兄摆脱困厄,以致师兄这么多年艰难为活,尽遭生不如死的功名愚弄和尘世不公。为弟已知昔时蒙昧糊涂,无意之间铸成大错,深感自责,还望师兄能够宽宥原谅。”
杜青山听出是闵大宽的声音,刹那更是激怒得浑身发抖,气急败坏道:“原来你小子一直留在这里和那妖女偷情成奸,败我大汉名节。既是她施发银针伤我,你们一对狗男女追下山崖去,必定是怕我不死,要更下毒手,幸好当时没被你们找着,否则我杜青山哪可能还有命在!”闵大宽委屈莫辩,诚挚道:“为弟对师兄真的从无恶意,那时实是有愧于心,欲寻师兄的尸首埋葬。后猜盼师兄未死,才敢苟活至今,唯求这辈子还能见上一面,以释负疚之怀。”杜青山忿恨道:“猫哭耗子,兔死狐悲,你这些话说来,普天之下有谁会相信!”
楼兰翁主听着不悦,接话道:“夫君为杜师兄之难,和小女亲到积石山彤霄宫向师父灵虚真人谢罪,甘受笞罚,诚有何欺!”杜青山微显错愕,怪声道:“一骚一蠢果然结成夫妻了,好不快活。不妨说说,师父他老人家给你们二位摆酒庆贺了么?你们两个是不是借机大进谗言,尽怪我杜师兄阻挠你们男欢女爱的好事了?”
闵大宽不介意其语多挖苦,照实将之前和楼兰翁主去见师父灵虚真人的经过约略说知,恳切道:“诚望师兄和我们夫妻二人一同回去彤霄宫,向师父禀明详情,好教他老人家安心,也便设法助师兄化解眼前困局。只要有师父和诸多同门兄弟为证,何人胆敢置疑师兄不是杜青山其人。”
杜青山神情冷漠,斟酌片刻,忽然发疯似的大笑,疾言厉色道:“闵大宽,你的脸皮可真是厚不知耻!你被师父逐出山门,便来讨好为兄,想哄骗为兄到师父面前替你洗脱罪责。你是不是要把为兄当成猴子,任你耍弄?对你这等卑鄙阴险狡诈之徒,看来为兄这回不仅要拿你们两个送交官府,证实为兄确凿是杜青山,而且还得代师父清理门户了。”说着把竹杖往祭台上猛地使力一敲,杖身迸裂,杖头飞出数丈之外,竹杖之内露出一把明晃晃的利剑来。他迅速拔剑在手,剑尖直指闵大宽和楼兰翁主,顿声吼道:“你们俩成双成对如愿以偿,还来打老子的主意,以为老子会纵恶为奸,善罢甘休么!识趣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前去官府认罪伏法。”
闵大宽好声好气道:“杜师兄,今日伊循城的守将、驻兵不认得你我,良莠不知,我们前去申诉冤曲,徒添羞辱。您要是不肯和我们俩去见师父,莫如我送你回大汉去,见到傅大人再作商量。”杜青山毫不领情道:“为兄要找什么人帮忙,何须你来多嘴嚼舌!假仁假义,岂安好心!若是真想悔罪,就走近前来让我先刺你三剑,再把你捆绑起来,这样才显得你有那么丁点儿诚意。”
闵大宽明知他疑忌斗气,不和他计较,认真道:“从这里到大汉长安相距千万里之遥,兄弟有忿,不招外辱。等得送师兄回到京城羽林军营之后,为弟听凭师兄怎样处置都行,如何?”杜青山仍是狂傲记恨,讥诮道:“你小子总想在我面前耍滑头,死不悔改。似你这等临阵变节、倒戈助敌的贱逆,大罪昭彰,举汉之士皆望得而诛之,即便现下就地将你处决,都不过分。你岂还有脸堂而皇之送我回去大汉?!真是天大的笑话!”
闵大宽瞬间像被刀子深深扎在心头上,痛苦至极,惭仄无地,沮丧道:“愚弟所为实系仁善之举,难不成仅因稍有不慎,这辈子就无法洗清罪名了么?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罪大恶极之事?教汝等憎恨至斯深恶痛绝?!”杜青山把腰杆一挺,拿出兄长的架势道:“你晓得何谓忠义么?没听说过十恶不赦么?若是愚昧无知,不妨诚心些靠近前来,让为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楼兰翁主察觉闵大宽已心神崩溃难以自持,看见他举步欲前,急道:“子政哥哥,千万不要上他的当,你若走近前去,他不将你一剑刺死才怪。”闵大宽不甘毕生披罪蒙辱,萌发舍身雪耻之念,言不由衷道:“安祁霞儿,我既是一个罪不可赦之人,死有何辜?五年前欠杜师兄的冤债,此番当做了断,你莫要管我。”言毕,迈腿径向杜青山走过去。楼兰翁主使尽气力拉扯住他,两人踉跄后退了几步,险些一跤摔倒在地上。
闵大宽拗挣着仍要往前,楼兰翁主苦苦劝阻道:“子政哥哥,你怎会这般糊涂犯傻?且不想想看,你早已成了汉军将士操练的箭靶,罪名板上钉钉。即使你心甘情愿背罪悔过,哪个汉军将士肯稍加体谅放过你?哪条大汉王法能明断当中曲直宽饶你?他们除了仇恨你,羞辱你,哪有人会管你死活,有无冤情?无论你舍身赴义也好,脱皮换骨也好,到头来都不过是给他们藉以图添功名的一粒棋子,枉自赔上性命罢了。”
闵大宽听得戚然动容,欲哭无泪,颤声道:“纵然那般受刑身死,若能助杜师兄讨回公道,也是值得。”楼兰翁主道:“杜师兄能不能雪清不白之冤,已经与你切切无关,他也不过是大汉官府、朝廷那些操纵权柄之人利用的一粒棋子而已。千万莫以为只要证实杜师兄正是那个被当成死人在此祭拜的杜青山,那些人便会承认为实,转而敬重尊奉杜师兄,给他好日子过。须知他们在此立下空冢,怎会想不到杜师兄可能还活着?然则杜师兄活生生的回到他们眼前,他们为什么却坚拒不认?甚至咬定杜师兄欺诈,睁眼说瞎话?指明在为杜师兄无尸置冢、记功扬名之时,他们其实已判定了杜师兄有死无生,根本就不想给他再活过来。他们要的只是俯首帖耳、忠心效命、凶残弑敌、葬身楼兰的杜青山,既已把他夸誉宣颂为忠烈殉国的大英雄标榜垂范,岂肯重翻旧案,告知世人真相,打自己的脸面?岂愿杜师兄恢复身份,让那个杜青山死而复生?杜师兄若是不和他们计较,忍气吞声,隐世埋名,反倒还有望相安无事。要是执意非向朝廷申冤辩白不可,十有八九便像那个真无知大人所说的一般,被扣上欺罔之罪,那可就真要难逃死路了,更是冤枉。况且尉屠耆那恶魔全仗大汉扶持,明知杜师兄遭遇不公,却胆敢恶毒加害,恩将仇报,无疑其对大汉某些人的意图和杜师兄的处境瞧得要比你们二人清楚多了,尤而保不准其所为乃是与那些人狼狈为奸,暗受指使作恶哩。”这一番肺腑之言,简直如雷贯耳,顿令闵大宽和杜青山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楼兰翁主挽起闵大宽的胳膊,不无深意的温柔道:“子政哥哥,你现下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得替我们想想,若果你平白无故的送了性命,往后我们可怎么办?”拉着他便要离开坟场。闵大宽不解其言,问道:“你们?除了你我,还有谁人?”楼兰翁主约略迟疑,随即垂眉娇羞道:“你问那么清楚做甚?我是张口随便说来。”闵大宽以为她着急开劝自己偶尔失语,没有再加细究。
杜青山缓过神来,勃然大怒,厉声斥责楼兰翁主:“你这个妖女,我和闵大宽这傻瓜落到此种下场,全都是被你害的,你还想凭般妖言蛊惑他么?”直趋而前,挺剑恨极向楼兰翁主的后背当心刺去。
楼兰翁主毫未提防,来不及躲闪。闵大宽大惊,无暇多想,急将楼兰翁主拽护在身下,以己之躯挡住来剑。只听得卟哧一声,剑端利刃穿透其左肋,顿时血光四溅。杜青山不肯收手,抽剑又再刺来。闵大宽顾不得伤口血如泉涌,抱住楼兰翁主奋力向外跃出,远远躲开来剑锋锐。杜青山连剑刺空,忣忣立稳身形,持剑竖起两耳,听辨其二人所处方位。
闵大宽怫然惊魂未定,忍住伤痛,对杜青山道:“杜师兄,你也忒狠恶了。不管你我有何恩怨,都不该拿安祁霞儿报复。昔日致其家破父亡,她都没向你寻仇,你怎能反对她下此等毒手?!”杜青山道:“你中了她的美人计执迷不悟,我被她以银针刺瞎双目落难,乃至有而今不白之冤,这番恶账又怎么算?只取她一条小命抵偿,已经够便宜她了!她是你的相好,你若是心疼她,就过来替她再受一剑。”
楼兰翁主看见闵大宽浑身是血,登时红了眼圈,双目如仇,拔剑便欲与杜青山相斗。闵大宽遽忙抢过她手中的利剑,将她制止,对杜青山道:“杜师兄,我们同是遭罪苦命之人,你何必衔仇抱恨,睚眦必报,以死相逼?”
杜青山不依不饶,振振有词数落道:“我是朝廷功臣,你才是罪人,你焉得与我比肩而论!天杀的你们这对狗男女,害瞎我一双眼睛,叫我虽生犹死,一世英名空付水流。今日若不亲手宰了你们两个,难消此生之恨。”彼此言语之时,他循声细辨,已明了对方二人所在的位置,话音未落,立马仗剑飞步杀将过去。
闵大宽护住楼兰翁主迅速转身跑开。杜青山疾跃急追,但毕竟瞎眼难及明眼人,负气舞剑胡乱赶杀一通,连两人的衣袂衫裾也没能沾着一点边儿。闵大宽和楼兰翁主越跑越远,杜青山追赶不上,强蛮使气在原野间挥剑狂劈滥砍,暴怒发泄,击打得草木枝叶石屑尘土飞扬,口中兀自大声咒骂不已,仿如疯子一般。
闵大宽回过头来,望见杜青山茕茕乱乱,已近癫狂,孤苦伶仃,凄怜至极,想起师父灵虚真人的嘱咐,止步冲着杜青山高声喊道:“杜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很是挂念你,为弟本想送你回大汉澄清事实,禀明冤情,再陪同你去看望他老人家。但你无论如何不肯饶恕为弟之过,为弟只能望你自个儿早些回积石山彤霄宫去看看,以使他老人家释忧宽怀。”杜青山嗓门粗躁,杀气腾腾的道:“少向我唠叨提起师父,你以为去到师父跟前我就不敢杀你了么?待我治好双目,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两个贱货,凡是陷害过我、冤枉过我的人,我都要统统杀光。”就像和天下人皆有深仇大恨似的,疯癫错乱泄愤不止。
闵大宽怅然若失,内心隐隐作痛,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楼兰翁主温言劝慰道:“子政哥哥,你已经身受杜师兄一剑,不再欠他的什么了,咱们走罢。”闵大宽亦知杜青山对自己已鸿沟深隔,难有回旋余地,只得远远向他洒泪而别。
回到山崖之下的住处,楼兰翁主替闵大宽包扎好伤口,两人定计去找安比罗迦。依照杜青山所说的地理方位,两人直接来到山国北面的天山脚下,寻访了八九日,终于找到安比罗迦赖以栖身的山中王府。令楼兰翁主倍感欣慰的是,她的母亲、姨娘、兄弟姐妹、丁奴仆役等一众家人也在王府之中。
诸多亲眷突然见到楼兰翁主携伴而至,无不惊喜非常,举家奔迎于道。彼此生死离别之后重逢,免不得抱头痛哭告慰一番。楼兰翁主的母亲尊号伊循夫人,她对楼兰翁主早已望眼欲穿,伤心绝盼,只怕爱女多半已不在人世,此生再无与她相见之期。如今出乎意料能得楼兰翁主平安归来,真是说不尽的高兴,赶忙设坛祭告上苍,虔虔拜天谢地,喜极快慰之情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