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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师兄领着三位师弟一路向南而行,频频回头提防被人跟踪,欧阳华敏悄悄尾随在后,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被对方发觉。那二师兄四人穿过大街小巷,继而七拐八拐地转悠了许多去处,方才来到一座大宅后院的围墙外,停下来四下里环顾,显然是在确认有无可疑之人跟来或在附近盯梢。
欧阳华敏对该处宅院再熟悉不过,一眼便知是到了公孙旸府第的后侧。因之前曾多次暗中查探公孙旸的底细,是以对他的宅院周遭已了如指掌。
那二师兄静观四处无人,也无甚异常情状,便在围墙外击掌三声。过得一会儿墙内似有人回应,那二师兄迅捷纵身跃起,越墙而入,三位师弟紧跟着也跃入院去。
欧阳华敏疑云顿起:“莫非盗窃天禄阁的两位鄯善贼人真与公孙旸有瓜葛?”如此一想,立马闪身走到围墙下,耳贴墙壁细听里头的动静。墙内隐隐约约传来人声,但听那二师兄的话音道:“……众位师弟,闵儿多年前就跟随家人到长安来,不常说家乡言语,乡音虽然听不出亲疏,但说话交流并无妨碍,各位师弟切莫拿她当外人看待。”接后便是木本清三位师弟诺诺以应,并向那闵儿约略问候。
跟着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四位大爷随小女来。”脚步声响,一会儿院内之人便已去远。欧阳华敏从地上捡了一小块石头,轻轻扔入墙内,静听无丝毫反应,才敢纵身攀上墙头往里探望。
公孙旸府第的后院是一个偌大的花园,假山池沼,水榭亭台,柳荫幽径,棋桌石椅,不一而足。但静悄悄的不见一人,那二师兄等人也已不知所向。欧阳华敏轻手轻脚翻身入内,脚尖着地,几无声息。落地之处是一条靠近围墙青石铺砌的休闲小道,两旁种有许多齐墙高的竹子、灌木、花树,把小道遮挡得甚是隐蔽。
欧阳华敏借着花木的遮挡移步向前察探,但见院内几幢房屋,房舍门窗陈旧,粗檐陋壁,应是下人的居所。到得房舍东侧的一道小月门边,伏身向内望去,远远瞥见几条人影进了一排低矮的柴屋,当即蹑手蹑脚从房舍外围潜行到柴屋之后,却好听见木本清的声音道:“二师兄半个多月来都是隐蔽在此间,太受委屈了。”
那二师兄道:“木师弟可不要小瞧此处陋漏,多亏有它藏身,才躲过了官府的追拿。说起来,实在是要好好感谢闵儿爷孙二人的收留和关照才对。”那个闵儿的声音道:“小女和爷爷多担待些乃是份内之事,只要万大爷平平安安就好。”
欧阳华敏找到一处缝隙,偷眼往里窥察,只见屋内并排有三厢通间,到处堆满柴草物料,仅留小小的里间供下人歇宿。那二师兄四人正分坐在柴屋外间两张平日供劈柴用的长条木凳上,面前站着一个青衣少女,眉目清秀,身材娇小,年纪与嫱儿相仿,只是模样有几分不像大汉中土人氏。
那二师兄问她:“闵老爷子呢?”那青衣少女答道:“我爷爷应差去了。”那二师兄转向三位师弟道:“我这条命,幸得闵老爷子搭手相救,才侥幸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了回来。”三位师弟立马竖起耳朵,欲知其详。
那二师兄歇了一口气,犹如历历在目道:“当日大师兄得到公孙大人的报信,便领着我潜入皇宫寻找藏宝图。我们两人找遍了宫里的机枢要地,却连个图影都没发现,心想:‘好不容易入得禁宫,焉能空手而回!’便决定潜入天禄阁去盗取《太公兵法》。大师兄早已从公孙大人处偷偷仿制了天禄阁‘兰台御览库’的钥匙,到得‘兰台御览库’,便急着要将库门打开,不料门内安设有暗箭机关,库门乍启,门内机关即被触发。大师兄躲闪不及,中箭倒地,毒发动弹不得。我本待背上大师兄逃走,往后再图《太公兵法》,不曾想大师兄担心拖累于我,趁我不备当即拔刀自尽。我真是伤心之极!却在此时,冷不防暗地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就是今日在酒楼上木师弟想与他动手的那个汉人少年。他拦住我不放,逼要‘兰台御览库’的钥匙。”
木本清咬牙切齿接话道:“他奶奶的,早知有此一节,刚才我就宰了他小子。”那二师兄道:“你莫看他年纪小,武功却甚是了得,估计你与他相斗,难有胜算。”木本清不屑道:“他那副白白嫩嫩的瘦弱模样,难道我还治不了他?”
那二师兄道:“木师弟,我不是有意扫你的兴,那小子的武功确实在你之上。那晚我被他拦住,本想先制住他再作计较,但与他交手相斗许久,都奈何他不得。而打斗声反倒惊动了宫中卫士,大批人手急速向天禄阁奔来,我看情形不对,只得摆脱那小子的纠缠,暂先寻求脱身之计。那小子落在后面,我以为他肯定难逃罗网,被皇宫卫士擒拿,没想到今儿在酒楼上又碰见了他。依理而论,他要么确是武功奇高,宫中强手众多都抓不住他,要么他原本就是宫中卫士,假扮成常人,专门在暗地里守护皇宫禁地。”那二师兄不知道欧阳华敏幸得有剑牍先生接应方得脱险,是以做此推测。
木本清听罢,默不做声,显然心里仍有不服。那二师兄接着道:“宫中卫士对我紧追不放,我边打边撤,一直退到北阙门,眼看就能逾越宫墙逃走。此时迎面来了一条大汉,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手持流星飞锤,挡住前方去路,大声喝道:‘期门郎将范晔在此,贼人快快束手就擒!’话音未落,舞动飞锤即向我周身砸来。我素闻期门郎将强手如云,摸不清对方的厉害,不敢与他硬战,夺路向西侧逃走。那大汉追赶几步,手中飞锤脱手掷向我的后背。我回剑挡拔,从侧向把飞锤击开,不想剑身遭锤链缠住,飞锤绕行半周即反转击来,重重的砸在我的背肩上,锤上钉子刺入肉中,疼痛难当。
“我忍着伤痛,硬闯过从西面围将上来的卫士,翻身跃上宫墙。殊不知墙头上早已站着一名男子,仙风道骨,不文不武,像是个宦官。他乘我尚未站稳脚跟,大叫一声:‘有我刘堇在此,贼人想往哪里逃!’挥掌即向我后背击来。我躲闪不及,只好回剑以死相搏,结果背心重重中了一掌,顷刻肝胆具裂,差点晕死过去。好在那姓刘的为躲开我的剑锋,也不得不翻身向内跃下宫墙。正当我摇摇欲坠之时,宫墙下突然有人喝令弓弩手放箭,刹那间万箭齐发,箭箭冲我呼啸而来。我伤重难敌,力疲手软,挥剑挡拨不过,被一箭射入肋下,另一箭射中左边脚踝。如此祸不单行,我再也把控不住,只觉得左腿一软,脚底下一空,即从墙头往外坠了下去。”
木本清等人听得提心吊胆,听到此处不约而同地“啊”出声来。莫不明道:“二师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二师兄叹道:“若说大难不死,还得多亏坠落之处是一条护墙河渠,水深过顶。我被河水呛醒,伤口被河水浸泡后更加痛楚。我不敢爬上岸去,闭气沉入水中,逆着河水使劲往上游去。”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问三位师弟:“你们可知我为啥要逆水而上?”三位师弟均摇头表示不知。
那二师兄解释道:“依照常理,顺流而下必定能游得更快,但如果追兵以为我已被乱箭射死或被摔得晕死过去,定会顺着河流往下查找,结果我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决计一时想不到。纵使伤口有血迹流出,河水冲刷浑浊,夜间也难察觉。这样一来,逆水上游虽然慢了些,但确实让我逃过一劫。当我游过北阙门桥下时,从皇宫里追出的大群卫士已高举火把,叫喊着往下游寻去。等到他们发现我不在下游之时,估计我已经逆向游出有三四里远。想想可能已经脱离了险境,我便挣扎着要爬上岸去。
“忽然间,我感觉到有人也在伸手把我捞起,不由得心头一惊,意识模糊之际,岂肯甘心束手就擒,本能地即刻挥掌击向其人。但因四肢已酸软无力,那人轻轻的便将我的手掌捏住,用家乡言语问道:‘阁下可是万兜沙师弟?’以当时的处境,竟然有人能用乡音叫我的名字,着实令我诧异非常。我点点头,那人又问道:‘大师兄呢?’我挣扎着使尽吃奶的力气回答:‘大师兄已遭暗算,死在宫里了。’那人听后,不再问话,折断我身上的箭枝,背起我就走。上得岸来,进到一条偏避的小巷,把我安放在一辆马车的后座椅上。黑暗中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凭直觉我相信他是友非敌,硬挺着一直崩紧的神经突然松开,脑袋轰轰然作响,一下子便昏死过去,没有了知觉。如今想起那晚死里逃生的遭遇,仍能感觉到鬼门关前的重重杀气,着实凶险无比。”
三位师弟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木本清问道:“搭救二师兄之人莫不是闵老爷子?”那青衣少女答道:“当然是我爷爷了。”那二师兄点了点头,感慨道:“闵老爷子处事真是细心周全。事后我才得知,他在公孙大人府上当差,大师兄往来公孙大人府上,大多时候是他接待。那晚大师兄接得公孙大人的密报,即去找我一同行事。大师兄走后,闵老爷子放心不下,偷偷驾了一辆马车赶到宫城北阙门外,打算一旦出现意外,便好接应。结果恰恰看见我受伤坠入护墙明渠逆流而逃,他便牵着马车沿渠而上查找,抢在皇宫卫士往上游搜来之前把我救起,连夜将我载回此间藏起来。之后又替我取出箭镞,清理干净伤口,敷上金枪疗伤之药,包扎妥当还一直在旁守着,候到我醒来。”
三位师弟听到这里,均对那闵老爷子感激不尽。木本清道:“闵老爷子之恩,我等师兄弟日后必当舍身相报。”那二师兄清了一下嗓子,继续道:“闵老爷子的恩义还不仅这些。他和闵儿连日对我悉心照料,体贴周全,实是我万某前世修来的福缘。我迷迷糊糊连续昏睡了三日,周身越来越僵硬痛楚,肩背、下肋、脚踝伤口虽已愈合,但胸膜如填硬物,淤血难销,呼吸艰难异常。闵老爷子知道我所中掌力实已深深伤及五脏六腑元气,一般医药素方无法调理通顺,遂教闵儿费了两日脚力专程前往太华山请来光华法师替我医治。光华法师道行高深,医术精湛,用浑元真气替我打通经络交会要冲,推宫行血,调理阴阳,同时让我服用配以蛇胆、田箕、三蛟等药物的奇方,好不容易才将我体内淤血逼出体外。我连续呕吐两天黑血,胸膈方始恢复正常。之后按照光华法师的嘱咐,我又静卧休养了半月,每日足不出户,只做些吐纳之功,如此方得慢慢康健起来。”
三位师弟听完二师兄死里逃生的一番凶险,均向那青衣少女投以感激目光,倍赞闵家爷孙二人深明大义,执微负重,实属可敬。那青衣少女双颊飞红,面露羞色,低着头目视脚尖,不好意思与四条大汉相视对望。然而过得一会儿,便又活泼起来,说道:“万大爷逃出宫城之后,京城查禁十多日,但凡遇到鄯善国人,都要仔细盘问。我与爷爷出门,亦得带有府上令牌。万大爷避在此处养伤,不出去活动,也是好的。此处是我爷爷专管的柴房,平日里只有我和爷爷出入,无人前来打扰,最是清静安全不过。”
那二师兄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但今日实在憋闷得慌,所以才请姑娘把风,偷偷的从后院翻墙出去走走,不曾想正好撞见三位师弟。”木本清道:“愚弟三人到长安京城已有好几日了,但一直没有两位师兄的音讯。若不是今日凑巧,哪能知道二师兄就在此间?可惜大师兄为家国大业,一腔热血,身入险地,惨遭不测,日后我等须向王爷禀明详情,好给大师兄追授功名,告慰英魂。”
那二师兄道:“此乃必然之举。只不知三位师弟此来,王爷可有什么吩咐?”木本清道:“王爷有命在此。”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上。那二师兄接过,打开看毕,沉思有顷,道:“王爷深谋远虑,我等须得妥善处之。眼下最为棘手的是,除大师兄外,你我四人均未与公孙大人打过交道,须找时机摸清他的底细,才好向他转达王爷的苦心。”言语之中,对那‘公孙大人’显然心存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