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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深,星明月朗。
在鳞次栉比的院落外,有一个极其广袤空旷的大坪台,建立在这片山脉之上。
白马山庄的万马坪。
这个广阔的坪台,大得可以同时容下几万人马。
据说,白马山庄在最鼎盛时期,曾协作朝廷抗击外敌出过一次兵,那次阅军就正是在这万马坪。所有人一色的白衣红带,长枪,硬弩,大刀,鬼斧,千军万马,雄壮威武,铁蹄铮铮,雷动八荒。出征之时,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气势几乎足可踏平一切山川河流。那时的白马山庄如日中天,人数之众,钱粮之丰,势力之大,是江湖上所有的门派、帮会、家族全部加起来都无法相比的。
虽然时过境迁,风云变幻,但从高台上存留的残垣,依旧能看出当时那座威仪的点将台来。
现在这个空旷宏大的坪台上就只有一个人,在雪白的月光下,显得尤为孤单、渺小。
那个白袍女人——江弄筝。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个高台的石阶上,静默挨忍,环顾四周,望着偌大的空地,平静如水的眼眶中,似已有泪光在闪动。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这个女人是在追忆往昔,思念某个时刻,抑或是某一个人?
夜凉如水,月光虽然明亮如辉,但这山间的冷风却毫无一点温度,长发凌乱,江弄筝的神色也显得格外柔楚,孤寂。幸好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发现她也有如此脆弱,柔情的一面。
要扛起整个山庄的重任,最起码一点,就绝不能被自己内心的柔弱给打败,至少这一点绝不能被他人看到。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看得到,所以她可以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虽然她的宣泄只是如此的无声无息。
山中的灯火比平时要更多一些,火光好像也更凌乱,因为巡哨的人也比平时更多。现在是特殊时刻,每一个人都不能放松,特别是在敌暗我明的夜晚。江弄筝虽然在感怀昔日的种种,可她的目光却也时刻都在关注着那些灯火的动态。
只见其中一簇火光正在向她这边移动,她远远就看到,一个人举着火把,快速向她跑来。
她也早已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和内心波动的情绪。
来人正是路常安,他的神态虽然紧张,但说话的语气却丝毫未乱。
“禀庄主,山下发现动静,有人在硬闯上山,现在正被我们的暗卡和守卫阻在半山腰。”
江弄筝神色不变,只淡淡地道:“让高岳和陆云展提前准备好兵马,再加强守卫的防御和人手,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路常安道:“遵命。”但人却站着没动。
江弄筝道:“你还想说什么?”
路常安嚅嗫着,过了一会才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要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江弄筝长长叹了口气,神情中满是沮丧,道:“就算能找到又如何?他要是肯回来当这个庄主,多年前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路常安也跟着叹息,道:“想来,他也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江弄筝道:“此事勉强无用,他的性格我很清楚。”
路常安道:“可是夫人你……”
江弄筝打断了他,道:“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其他的日后再说,你速速去传我命令。”
她拂动长袖,已转过身去,抬头望着空中的明月,神色中又充满了思念之情。
路常安已然退下,他也没想到,这些人竟敢硬闯上山,想必都是有备而来的。
看来今晚,一定是个动荡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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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承雪住的地方十分僻静安宁,除了门外的两个守卫,就连巡哨的都已走了。
他已连续几晚都未曾睡好,躺在床上,脑中还不断在想着各种事情,山间晚风徐徐,吹过窗纸,簌簌作响,倦意也渐渐袭来。
不知不觉他就已经睡着,他一开始睡的并不太沉,似乎在做梦,又似乎半梦半醒。
睡梦中,他好像还不时听到有人在喧哗,又好像听到一阵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在说话,声音一会很近,一会又很远。然后,又完全安静了下来,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没过多久,他也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燕承雪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
他是被一股淡淡的烟味熏醒的,那种仿佛树木被烧毁的味道。
这种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有人在附近做饭,柴火炊烟也不应该是这种味道。
燕承雪走出房门,艳阳当空,四周似乎都弥漫着那种淡淡的烟味,从远处的树林间,被风吹散过来的。周围一切都异常的安静,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说话,就连门外的那两个守卫,这时都已不见了踪影。
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即循着烟味的方向走去。
他已穿过七八重院落,渐渐地,愈走烟味愈浓,他似乎已经听到远处林间树木着火被烧得“噼啪,噼啪”响的声音。昨夜白马山庄一定发生过一场激战,难道那些人竟真的闯到山上来了?他的听觉如此灵敏,可是现在,一里之内他并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更听不到刀兵相击的打杀声,难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可为什么这一路上,他连一个白马山庄的人都没看到?
燕承雪走得更急,他施展轻功,朝着烟味最浓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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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山庄,万马坪。
当燕承雪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只看到这个极其广阔宏大的坪台上,争锋相对站着两帮人马。
看人数近有三百多人,白马山庄这边所有人一色白衣,人数却只有百来号。双方虽剑拔弩张,却还没有一个人敢动,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但从对峙的阵势和每个人紧张的眼神中已看得出,交战一触即发。
再看山下远处浩大蔽日的密林,战火硝烟弥漫,林间不时还能听到惨烈的厮杀喊叫声。
白马山庄最强的防御都已设在半山腰,显然大多数人此刻正在山下阻截硬闯的敌人,可是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上来的?这个隐藏得如谜一般的白马山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找到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燕承雪相信,那位“一个好人”带他上山来的那条路线,绝不足以让这么多人一起上来,因为那条“路”根本就不算是路。若非个个都有着绝好的轻功,极熟悉的经验,是万不可能穿过的。那么也就是说,通往白马山庄大门,一定还有一条密道,而且这条密道一定只有白马山庄身份最高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这也一定是秘密中的机密,所以那里也不会有太多人把守。
所以,当青城派和江南雄狮帮,还有金鳞堂等这些人闯上山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呆住!
陆云展和高岳想不通,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江弄筝更想不通,但是此时,她必须要想得通。
“既然已成众矢之的,就算铜墙铁壁也有被凿穿的时候。”
她的话平淡,却已足可让所有人都恢复镇定。
此刻,已没有人再去想着对方是如何找上来的,他们只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既然是栽赃嫁祸,既然是蓄谋已久的挑衅,对方也肯定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倘若清白必须要用血来洗清,白马山庄的人只会义无反顾!
燕承雪悄悄藏进了白马山庄的人群里,这些人既不排斥他,更没有人赶他走,因为现在每个人的眼中,都只有敌人。
他现在从江弄筝的眼睛里看到的,也只有冷静、坚定、甚至是残酷,完全看不出一点女人的温柔和多情来。这个能够领袖群雄的白马庄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燕承雪想不出。
他更想不到,金鳞堂的堂主都已经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着其他帮会一起来挑事?而赵家却是本该来的,为什么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耀阳,白日当照。
这是秋季一天中最热,也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青城派和雄狮帮的人来的最多,除了几家打着旗号衣着鲜明的帮会,还有一些杂七杂八,三教九流的人掺和在其中,也不知是哪门哪派,连旗帜口号都不敢亮出来。不过,这也本就是江湖上许多宵小之辈,常常干的事情。
仗着人多势众,来到万马坪的这群人个个有恃无恐,就如一群势在必得的债主般理直气壮。毕竟,他们早已认定,白马山庄就是杀人斩首的真凶。他们有理又有人,明着是来讨回公道,实则个个都暗藏私心。眼下,他们的人数加起来是白马山庄的一倍有余,谁都知道,战场上第一拼的是人数,第二拼的是武器和气势,在这两方面,白马山庄看上去似乎都完全不占任何优势。
这对于燕承雪来说,却是个难得的机会。此前,他已见识过白马山庄的厉害,这些人个个都是死士,打起架来以命相拼,不顾一切,正如战场上那些勇士一般。只要双方拼斗起来,激战一起,他也就有了刺杀目标人物的机会。
至于这样做是否光明,是否道义?他没有多想,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刺杀,完成他应该完成的使命,而并不是做一个君子。
太阳更烈。
空气中的热浪翻滚在每个人的视线中,对峙的双方,眼中仿佛都已燃起了一团火。这团火烧得最为灼热的还是青城派,他们和白马山庄本就有旧怨,现在又添了新仇。
“这新仇旧怨,究竟要怎么算?”
青城派的大师兄甘长鲸,早已按耐不住心中那团仇恨的怒火,果然第一个冲了出来。
护庄首领陆云展接话道:“要算账就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试问你们有谁亲眼见到,凶手就是我们的人?”
甘长鲸道:“你要见凶手?”
陆云展道:“至少,我们绝不背这栽赃的罪名。”
甘长鲸忽然仰头大笑,道:“原来鼎鼎大名的白马山庄,也只是一群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这边江南雄狮帮和金鳞堂的众人,也跟着一齐轰然大笑起来。
甘长鲸的眼神变得更毒辣:“死在你们手里的那些兄弟们所流的血,就是你们的罪。”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比惊雷还要响亮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笑声全都震了下去,就像是一座大山突然从天压下,惊得林中所有的鸟兽都寂然无声了。
“血债,当然要用血来偿!”
只见高岳豁然而出,天神般立在他们眼前,金刚怒目地瞪着甘长鲸。
他接着又怒道:“今天你们既然有胆量敢闯上山来,我就要用你们的血来让世人看看清楚,白马山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甘长鲸冷笑:“你不用吓唬我们,白马山庄早已不复当年,否则,我们今天又怎能闯到这里来。”
这的的确确是一句实话,若是在当年,就算明知是白马山庄杀的人,也没人敢报复,更别说硬闯上山了。
江南雄狮帮的帮主铁王,这时也放出话来,道:“我们雄狮帮的帮众遍布两河流域,人数之众,早已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今日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白马山庄扫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