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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家,并不在奢华气派的赵府宅邸。
赵府也许根本就不是赵夕峰的家,那里只不过是一座巨宅而已,对他来说,那并不是家。
他们现在在另一个地方。这里偏僻、宁静,远处有山,近处有林。林中有花草,有飞鸟,还有一池碧绿透彻的湖水,水面风波未兴,水下有鱼虾在慢慢悠悠地戏游。
他们的家,就在这片湖泊的旁边。
“这里虽然没有青秀俊杰的竹子,却有各种常年盛开的鲜花,喋喋不休的鸟叫和四季都能听到的蝉鸣。”
“这里是不是永远都没有冬季,没有风雪!”竹秀惊叹道。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赵夕峰满意地看着她:“这个地方的确从来就都没有寒冬,连风雪都永远止步于林外。”
竹秀瞪大了双眼:“真的么?”
“真的。”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现在又多一个人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两个春秋。”
“你一个人住在这?”
“一个人。”
“那岂非寂寞得很?”
竹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忽然满含柔情,满是心疼。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什么都拥有的世家子弟,内心其实却很孤独,甚至有点可怜。她忽然觉得,她应该给他更多的关怀和爱。
竹秀忽然钻进了赵夕峰的怀里,像一只暖暖的、柔软而又热情似火的小猫。猫总是很自我、独立、孤僻的,只有当它们最渴望爱和被爱的时候,才会变得如此温柔。
竹秀不能算是一只真正的“猫”,她至少也只能算是一只,处在渴望爱和被爱当中的“猫”。
赵夕峰已被她的这种柔情和可爱感动了,他抚摸着她乌黑的青丝,声音竟也变得温柔起来:“以后有你陪着,就不寂寞了。”
竹秀的身子很暖,声音很柔,长长的睫毛在他的下颌有节奏的跳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许生气。”
赵夕峰道:“你问。”
竹秀道:“你的兄弟跟那帮人拼命,全都死了,你是不是还会要去为他们报仇?”
赵夕峰道:“你想不想我去?”
她心中自然不想,他不愿与他分开,她希望能够永远与他这样厮守在一起。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去,因为她也是江湖儿女,明白快意恩仇。所以她道:“你若要去,一定要带上我。”
赵夕峰笑了笑,淡淡道:“第一,那些人并不是我的兄弟,只是我花钱雇来的打手。第二,我也不会去跟任何人拼命。”
竹秀又眨了眨眼:“为什么?”
赵夕峰道:“我若死了,谁来照顾你?”
竹秀的眼睛里又充满了甜蜜的暖意。她本是一个浪迹天涯,无人关心的歌女,她本是一个身世凄楚,善良忧郁的少女,她的心中本来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可今天她脸上的笑容,却比这十多年加起来的都还要多,也还要更灿烂,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
他们拥在一起,连赵夕峰似乎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幸福。四周一片宁静,大地仿佛也和他们一同沉浸在了此时。
过了好半天,竹秀忽然又问:“那个突然半路杀出,救走那白衣大汉的人是不是很厉害?他为什么只把人救走,却并不来和你为难?”
赵夕峰没有说话,竹秀不会明白,但凡有人从他手里把他要杀的人救走,这就已经是和他最大的为难了。他也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却记得那人的样子,这就够了。
“你还会再去找他们吗?”竹秀又问。
赵夕峰搂着她,坐在湖岸边的草地上,两眼望向夕阳的尽头处,仿佛有些疲惫。他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也不想在此时谈论离别的话题。毕竟,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何不抛开一切,尽情地享受这份短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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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归鸦阵阵。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新月勾在天幕的边缘。
山间风吹枝叶,沙沙作响。燕承雪的脚步缓慢而又沉重,因为有个两百来斤重的的壮汉搀扶在他肩上,因为这个壮汉,就是本来已死在赵夕峰手里的路常安。救走这个白衣大汉的,就正是燕承雪。
他们这样,已走了很久。
“我们停下来歇一歇。”路常安的脸色并不好看。
“你感觉怎么样?”
“双腿仍是无力,手上的力气似乎已恢复一些了。”
“这山路崎岖,天黑了,路就更难走了。”
“你难道不累?”
“你难道已累了?”燕承雪转过头看了路常安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一条如此精壮的大汉,走这点路竟就觉得累了?
“燕兄弟,”路常安也不理会他那眼神,接着道:“我并非是个婆妈的人,你救我一事,路某也不再多跟你客气。可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你这样搀扶着我已走了两个多时辰,我心里实在多少总是过意不去。”
燕承雪笑了笑:“大可不必,我只不过不愿晚上睡在树下而已。”
路常安道:“既然你并不愿意睡在树下,那我就有一事不懂了。”
燕承雪道:“哪件事不懂?”
路常安道:“你为何不雇一辆马车?至少我们可以在车上过夜,总比睡在地上强。”
燕承雪皱了皱眉,一副言之有理的表情:“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路常安道:“你并不是没有想到。”
燕承雪道:“我当然想到了。”
路常安道:“你只是身上没有银子罢了。”
燕承雪道:“那我的银子都去哪了?”
路常安道:“你的银子都散给村里那些穷人了。”
燕承雪道:“那些穷人到底有多穷?”
路常安道:“他们穷得已有四五天开不了锅,一两个月没吃过肉,好几年没换过件新衣衫了。”
燕承雪道:“我把钱都给了他们,现在,我是不是变得跟他们一样穷了?”
路常安道:“不是。”
燕承雪道:“不是?”
路常安道:“你至少还没有饿上四五天。”
燕承雪道:“至少我们这里还有一瓶酒可以喝。”
路常安道:“而且,我们的衣衫也还没有破成烂布条。”
两个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藏在林间暗处的野兽,也被他们的笑声吓得四处逃散。
他们边笑边走,燕承雪突然又道:“看来我们的运气也还不差。”
“什么运气?”
“我们总算可以不用担心睡在树下面了。”
路常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他也看到了,半山腰的树丛中,隐约有间庙宇的轮廓出现在月光下。
一间残破的关帝庙,案上满布灰尘,香火已断,屋内悬挂的经幡也被老鼠撕咬扯碎,凌乱不堪。但正首供奉的武神关羽的石像依然威武,气势凌人。
一进屋,路常安便挣脱了燕承雪的肩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燕承雪燃起火折,将屋内烧剩的几支蜡烛点着。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外静若幽谷。
燕承雪看了看路常安,道:“这梅花针不取出来,你下盘的穴道就永远都冲不开。”
“而且时日一久,我这两条腿也就从此废掉了。”路常安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在讨论的事完全跟自己无关。
“你打算就这样让它废掉?”
“废掉也不打紧,只是我不想再要别人搀着我四处走,所以明日一早你就独自下山去吧。”
“我既然救了你,就不能看着你饿死在这破庙里。”
路常安叹息了一声,接着道:“我也并不想死在这。只不过,这针已深入腿骨之中,我的内力有限,无法将它们逼出体外。”
燕承雪道:“拥有这种内力的,世上有几人?”
路常安道:“据我所知,不会超过六个人。”
燕承雪道:“哪六个人?”
路常安道:“当今武林,内家功夫练到登峰造极的,莫不属少林神僧清智大师,武当冲虚真人两位。余下四位,分别是南海无极掌门逍遥子,天山剑派的沈云沈大侠,关外游侠千面郎君,以及我们白马山庄的庄主。”
燕承雪心想,这人不愧是条汉子。从他将自家庄主的排名放在最后说出来,就不难看出,他外表虽然粗犷,但内心其实是一个十分谦虚的人。因为除了少林和武当两派外,余下四人的武功和名气究竟谁更强、更盛,江湖中根本就还没有定论,更没有人敢妄自排名先后。
何况,就算他为了夸耀本门实力,将他们庄主放在第一位来说,也没人会去反驳。
想到这里的时候,燕承雪自然也想到了曲先生。那些人他虽未见过,却也有耳闻,不过,要论内力修为,他的恩师曲终寻,也绝不会在这些人之下。只是,落霞谷这个神秘的地方,在江湖上始终没人知道,曲终寻这个人当然也从未被世人所提起过。
人在江湖,究竟是有名气好还是没名气好?
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也不是一个绝对的问题。
他心中在想什么,路常安自然也不知道,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这些。他顺着路常安的话又往下说:“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回你的白马山庄?”
路常安苦笑道:“按我们现在的行程,即使到了白马山庄,我两条腿也早已废了。况且,此去山庄,路途凶险,这次跟随我出庄的兄弟都已死光了,现在我倒宁愿死在这破庙里,也不必再回去。”
燕承雪道:“就算腿废了,你的人至少还活着。要死还不简单,可是要活下去却往往困难得多。你就算想死,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
路常安的眼睛里忽然泛红,声音似也变得有些哽咽:“燕兄弟,你我萍水相逢,承你出手相救,路某已是感激不尽,你又何必……”
“我既然说了要把你带回白马山庄,就绝不会半途丢下你不管。”燕承雪抢着把话一口气说了出来,但却已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他的脸在对着漆黑的夜空,月光只照在他半边侧脸上,清晰的轮廓,但神情却显得十分奇怪。
路常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并不了解这个人。但他相信这人一定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这就够了,其他的又何必再去管那么多?
他看着那尊威严神武的关帝石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洪钟般的笑声,竟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不住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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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关帝爷刮骨疗伤,我今何不效仿之?”
“燕兄弟,你说的对,我若就这样废了,岂非也太窝囊?”
梅花针并不属于那种极细巧的暗器一类,针长两寸有余,打在人身上也有个竹签大小的伤口。入骨三分已令人疼痛难当,何况这针几乎已快穿透陆常安的腿骨,但直到四根针全都拔了出来,他竟连哼都没哼过一声。
燕承雪见过不少亡命之徒,也见过不少铮铮铁骨的悍匪狂人,可他此刻心中,却实在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满面虬髯的汉子。
这也并不仅因为他的硬朗。
路常安才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好,忽然就拉着燕承雪道:“燕兄弟,你我有缘,今日又恰逢在这关帝庙中,不如我们就此结拜,你看如何?”
“结拜?”
“我比你大,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大哥。今后咱们兄弟同富贵,共患难。”
燕承雪还未开口,他又翻开包袱:“来,这里正好还有一瓶酒!”
燕承雪怔了怔,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表情。路常安却已将案上的两个碗倒满了酒,他转过身来,发现燕承雪仍站在那一动未动,立刻不高兴起来。
“怎地,你难道嫌弃我不成?”
燕承雪并非不愿意,他本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何况又是像路常安这种豪气干云的硬汉。而且,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这无疑是个极好的机会,因为他这次的任务正是“白马山庄”。
燕承雪的神情看来很复杂,但他终于还是笑了笑,道:“好,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