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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家仆来报,说来的是崔家人,算算还有些沾亲带故。这倒是不奇怪了,文人,尤其是进京赶考的文人,在考中之前最喜欢的,莫过于在京城里认亲戚了。一旦认到亲戚,不仅解决了住的地方。
对于这些找上门的考生亲戚,但凡是有点能力的家庭,都不会拒之门外,万一人家真考上了呢?只不过崔莺莺的反应让崔绍唐感到奇怪,刚刚不是还在念叨说“地主家没有余粮么?”怎么一下子就转了性子?
“阿郎你哪里知道,来的这个崔郞,可是长安城中的名人哩。”崔莺莺只是回过头来走马观花的瞥了崔绍唐一眼,随后又迫不及待的转身望向大门来,不等崔绍唐再开口说话,崔莺莺就低声念叨道:“来了,来了。”
“来了就请进啊!”
一个书生让崔莺莺这般激动,崔绍唐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将身体一松,整个人靠在胡床上,一下子端了起来。
“小生崔家之后,见过主人家。”
人影出现在大堂门口,白色的光华一闪,让崔绍唐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好个英俊后生仔!
要说眼前此人,年纪不多二十郎当,但身材颀长、眼眉飞扬,要说脸上五官未必就无可挑剔,但事实上看一个男人,关键看的还是有没有自信,换句话说,就是气场。
这个后生仔是有点气场的,崔绍唐承认,那种阳光、飞扬味道,当真是没鼻子的人都能闻的出来。此时崔绍唐自以为是明白,何以崔莺莺那般激动,看来此人该在长安城里有点名气,而且正是崔莺莺这种年龄阶段的少女天敌。
“看座,莺莺,上茶。”
崔绍唐摆了摆手,既然人家自称崔家人,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谢过主人家了。”口中称谢,那年轻人却是一抖袍子就随意在崔绍唐旁边坐下,完全没有半点谨慎拘束的样子,倒是随意的很。
“崔颢今日前来,乃是有求于主人家。”
“崔颢?”
听到这个名字,崔绍唐微微一愣,脑海之中顿时联想到一首旷绝古今,就连李白都俯首称臣的唐诗——《黄鹤楼》。那是眼前这个形状跳脱、飞扬不羁的年轻人所写的?
崔绍唐第一反应就是否定。然而随后他一想,时间不对。崔颢写《黄鹤楼》时已经是人到中年,有了相当的人生阅历之后,才能挥洒出如此气势恢宏的诗篇,而眼前的崔颢,按照历史记载,还是个喜欢醇酒美人的轻狂少年。
“嘿,不识得你也就罢了,你如今是自己撞上来,那首《黄鹤楼》我就替你代劳了,若是将来有机会认识李太白,倒是一定要显摆显摆。”崔绍唐脑子里转着念头,对于剽窃是否合符道德,他倒是不会去考虑的。
“听闻主人家有一首诗,却只得三句,小生听后当真是心痒难耐,今日不顾贸然,登门而求教诶。”
崔颢双手捧着折扇,起身就对崔绍唐一躬,倒是让崔绍唐心中有了些好感,想这崔颢,也并非就是那般的桀骜无礼。然而说到只得三句的那首诗,崔绍唐的眉头却自然皱起,望向崔莺莺。
他是觉得怪异了,此事是怎地传到崔颢耳中去的?
那厢里的崔莺莺,一双眼神本是迷醉在崔颢身上,直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转头才撞上崔绍唐询问的眼神。崔莺莺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收敛心神,随后微微摇头,向崔绍唐表示她绝非是叛徒。
其实崔绍唐也不觉得该是崔莺莺,若真是崔莺莺传出去,那崔颢今日就不该来问最后一句了。
刹那间,那日里消失在人群之中的青衣小厮背影,在崔绍唐脑海之中跃然而出,他眼神一凝,转而打量崔颢——这小子跟那青衣小厮之间,究竟有何关系?专程来打听一句诗句,是真痴文,还是另有目的?
像崔绍唐这样一个人,自然是不会轻易炫耀自己,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崔颢,他也不会失去警惕之心。
“原来崔郞就是为了那诗句而来呀,莺莺却是知道的,最后一句是么,那便是‘一日看尽长安花’。”
“莺莺……”
崔绍唐倒是没想到崔颢对少女的杀伤力这么大,他只是晚了一步,崔莺莺就已经脱口而出,显是为了讨好这个崔颢。崔绍唐只是吐出两个字,崔莺莺却已经是爆豆子般把话给说完,之后才转向崔绍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像这样的表情,崔莺莺是很少表露的,当着崔绍唐的面,大多数时候崔莺莺都是稳重的,颇有些家中大妇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