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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衍啊柳衍,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求去的私心,但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胤轩帝的江山?如果真的决然而去,为什么要对他处处保护乃至不惜暴露自身示警?如果真的决然而去,为什么不给自己留下从容退避的活路而令自己陷入泥泽?你算定了高傲的君主会被一己私情遮蔽了眼睛,却低估了青梵对你了解至深。
用自身作为赌注,充当死间诱使北洛反对势力谋乱而达到清除改革障碍的目的——你终究是将胤轩帝的江山放在了心中最重的位置;但选择“死间”,为主君铲除一切施政的障碍,却从来都不是你唯一的理由。“没有一个男子喜欢这样的处境”,所以才希图借助这样的方式彻底地逃脱——“是我的私心”,私心地追求自身的自由,同时也是解开你之于青梵的束缚。
太子太傅。
看似最尊荣显赫的位置,其真实且直接的目的不过是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让太子权位之争处在一个暧昧而微妙的状态;负担的不仅是教育皇子的职责,更是必须为国家和君主选择合适的继承人。国君意向不明,太子名位始终不定,即使是拥有极大后援势力的皇子也不得不借重于太傅的力量,而使这一职位真正成为牵制各方势力的重要筹码。
身为满朝瞩目的太子太傅,首要职责是居中协调各方关系而非皇子的教导,如果不是因为对此一点最深刻的了解,青梵如何会将拥有道门掌教地位、旁人眼中最符合这一职位的柳衍拉开?而让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担任太子太傅,说是胤轩帝的一时兴起也不为过,但就这样让一个彻底的“外来者”进入暗潮涌动的北洛朝堂,却恰恰很好的稳定了各方势力。原本就是为了留下柳衍,如果不是因为青梵本身的血统和才能,从最初就没有考虑过青梵才华是否足以担当此任的胤轩帝绝不会默认他的真实权力。
青梵,是用自己的自由,交换了深爱着的父亲的自由。
数年相交,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喜复杂的朝堂政务和宫廷斗争的青梵为何会留在这座禁锢住全部自由的擎云宫。而柳衍用不可回头的方式斩断自己和胤轩帝的联系,却是彻底斩断了束缚他双翅的锁链。
温柔美丽的柳衍,只是面对着青梵的最温和慈爱的师父,而那真正的道门掌教又岂会单纯?不愿意见到血腥和杀戮,不涉足权谋和争斗,不表示他不可以面对淋漓的鲜血,更不意味着他不会掀起腥风血雨。他的隐忍,他的私心,他不会教导青梵那些负面的东西,但他却绝对清楚并充分利用着其中的种种。
定下心后仔细回味李寂一席话,林间非不由唏嘘:人们总是忘记他绝似于君雾臣的本质——纵然身份、地位、阅历、性格全然不同,但“做最好的、对自己最残忍选择”的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那云一般的男子从容踏入红莲火海之际已是抛却一切;而你,柳衍,绝境中却亦是处处求生。
或者应该说,求去。
离开,远远地、头也不回地离开——头顶只有一片狭小天空的擎云宫,原本禁锢不住天空的鹰。本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在离去的从容,但你难道不知,斩断束缚你与他锁链的同时,是给更多的人加上了无法解脱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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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查抄帐册一同送到督察院的,还有一封长信。
“间非兄诚鉴:
弟本禁忌之子、幻影之身,苟全性命于山野,不求闻达于世人。君氏一脉原应断绝,奈何造化弄人,竟因飘渺无稽天命之说而得保存。弟得柳真人活命之恩、传艺之义、亲护之谊,父子之情无可回报,是以应其所谓天命入世;教养皇子,考较百官,求识贤能,注目民生,为胤轩一朝倾力而为,只求襄助北洛风氏成就千秋帝业,亦不愧君氏血脉,是人子之所为也。
弟性疏慵,每任意妄为,虽识人清明遇事无咎,亦深知官场实非弟之可以倚托终生之所。数年来,见兄与蓝子枚、宗熙英流之辈承继朝堂,政事得兴百姓得幸,常以为功成之日在即,便可从容身退,还我自由天空。岂知变生肘腋,六年梦幻,一夕破绝,使弟不得不以蛮强手段,血腥之行以求全身得脱。或伤兄厚爱之情,然弟心之所愿者,惟家父之平安耳。
柳君本天下至清至慧之人,奈何情之为物,不知所至一往而深,岂得轻易断绝?以世外之心再入红尘,虽明见万里,于真情挚爱疏能不动?此番作为,如此手段只为成就一人,弟亦深知其心矣。然修心之人,情关尚不能勘破,又何言生死?垂怜众生抚爱万物,更是一纸空谈。况,弟虽言为天命所制,实一切因之而起,其如何不知?故而手段决裂残忍至此,决然求去之心,昭如日月。
弟去心早决,然实未料及今日之仓促。惟念司冥殿下秉性灵慧坚忍,美质良才爱之切切。此番不告而别,或有怨念之语激愤之行。望兄念弟之情,护其周全。
弟于朝中六年,皇子百官得与畅言者,惟兄一人耳。一朝别离,或成千里路遥。念秉烛抵足相谈之日,弟心亦反覆难平。兄怀经国济世之才,娴官场应对之道,公心正义之外,更能应变随心。兼有蓝子枚纯良、宗熙潇洒、韩临渊诚义、墨扬忠正、多马英豪,兄之所率者,尽世之奇才无双国士。若能秉为民为世之心,丹青史册必有兄芳名流传,不负兄一生孜孜所愿也。功成之日,弟虽在山野,亦当为兄额手相庆。
兄性谨小知微,又兼雄才,料万事无咎。然弟仍有一言相嘱:兄于朝中诸事无不尽得掌握,惟国储嫡位之争万不可插手,切之切之。
临书草草,望千万珍重。
弟青梵投笔再拜”
你知道,全都知道!旁观镇定、密切配合,离开国都之时对我殷殷嘱托,回京挣断束缚自己的锁链后长信托付;你知道柳衍的心意,你理解胤轩帝的性情,你无须担心走后朝局的动荡,因为你早已选择好我们作为善后的棋子;流露于众人颜表的你的伤心你的痛苦你的愤怒你的决断,不过是让一切无法回到最初——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一场早已写定的剧本,按照你的心意从容上演。
还有你的学生、你选择的风司冥殿下。将各种知识灌输结束后的骤然远离,逼迫心爱的孩子快速地成长和成熟,你早已有周密的预计和安排。离别、痛苦、磨难,利用天真孩童对你的依恋和崇拜激发起前进的力量,更利用孩子天生激烈的爱与恨磨练他的心智和品格——十二岁的孩子再聪明也看不破一切的真相,但人总是习惯于自己去演绎心中完美的神话。
只要需要,你从来都习惯了将自己送上棋盘。
林间非仰天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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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却嘶哑得仿佛带血的哭嚎。
赫赫君家流传下来的血脉果然算计天下,但青梵啊青梵,你到底不是你的父亲,你从未真正如一个合格的上位者……学会无情。
“禁忌之子,幻影之身”,你是用这样的词语定义北洛王族之下最尊贵的血脉身份,却不知那一句“人子之所为”早已道尽心中牵念至深。因为这样的身份不得不留下,因为这样的身份不得不离开,从容计算着一切的你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分别,却没有想到今天的惨烈血腥——所以握着长剑的你的手,才会不自知地颤抖。
果然算无遗策,又何须寄来解释与托付的长信?一字一句,不是担心离开留下的残局无人收拾,只是因为心中太多的牵挂。处处企图用真情动人取信的你,早已真正地动了情。
青梵,对我你何须如此?柳衍知你,我亦知你——这样的你,才是胤轩九年北洛大比一夜之间名动天下的青衣太傅。
鸿图殿惊见青衣潇洒的身影,间非已经决定与你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