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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天意弄巧。这一天巳时,尹秀娟怀揣那只心爱之物,来至她二叔的尹记当铺。柜台伙计眨巴着眼一看是尹家大院三小姐驾到,忙不叠迎出来,又转过身让着三小姐进到柜台里。接着就去泡了茶端茶水来,尹秀娟接了又顺手放到桌上,她转脸看了看周围后问道:¨李大哥,这店里就你一个人吗?¨李伙计点点头说道:¨不瞒三小姐说,现如今典当生意清淡,柜台上用不了几个人,而砖瓦场那里缺人手,大掌柜的就把老尹和老李支派到那里去了,这典当铺里便剩小的一人啦。¨李伙计说完就又拿来茶壶要倒水,见她的茶碗还满着,便放下茶壶问道:¨但不知三小姐来此还有啥吩咐?¨她看这李伙计也是极本分老实之人,便从怀里掏出那个心爱之物,揭开绸布亮出来,问李伙计:¨李大哥,请你给看看,把这个当了能当多少钱?¨李伙计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心想:这可是上等的境外翡翠,价值不菲啊!三小姐应该不缺钱吧?怎么拿这么好的宝贝来当?……这么大的事,自己可作不了主。他想着随即把那翡翠鹁鸽还回去,难为情地说道:¨三小姐,这么好的宝物,小的也是头一回开眼,所以小的不好估摸,也作不了主,还是请大掌柜的给掌眼吧!¨
尹秀娟见李伙计不敢接这单生意,也不好再勉强。她把宝贝再用红绸子包好,揣进怀里;跟李伙计告辞出来,便直奔尹记杂货铺而去。她二叔尹掌柜正在里屋聚精会神的看那张人体穴位图,她径直的过去,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二叔。”尹掌柜抬起头见是大侄女,便收起图来笑了笑说道:¨秀娟,这个时辰过来肯定是有急事,说来听听。¨她二叔总像是能掐会算似的。她也就直接拿出心爱之物说道:¨二叔,孙文源他们想上武术学堂可学费凑不齐,所以我想把这个当了,给他们凑上些,刚才我去过当铺了……¨尹掌柜没等她说完就插话道:¨嗨!秀娟呐,就这点小事还惊动了你娘给你留下的宝贝!?不过,你要不当鹁鸪也想不起来找叔,这件事你来找叔简直是找对啦,你们有所不知,泉子岭跟前那武术学堂是为叔和河北冯教练合伙办的,为叔有大半的股份。¨他喝了口茶水后接着说:¨秀娟,明白了吧,咱自家的孩子们去学还用交学费?¨她听到这儿,又是线头掉进针眼里——巧了。她大喜过望的又听二叔说道:¨不过,文源他们来学武术,也不能白免学费,为叔想这样安排,你掂对一下看合不合适:文源他们来住在砖瓦场里,半天在砖瓦场里帮工,半天去武术学堂里练武,这样给他们发的工钱,一半交给学堂,一半留给各人当伙食费。¨尹秀娟听完她二叔的巧安排,这真是三全其美呀,各方都有利不吃亏,特别是孙首礼这样的穷孩子,即学了武术,又赚了伙食费,何乐而不为。她一付崇敬的目光望着二叔点点头,心想:二叔不愧为一代商贾,精明到鸡蛋里算出骨头来。
立冬以后,天气异常的寒冷。下过两场不大不小的雪,房顶上的积雪还厚厚的一层,悄然融化的雪水再变成一根根冰凌,密密麻麻的倒挂在屋檐上;这道冰冷的风景,孩子们最感兴趣,一个一个的在雪地里玩得头发上冒着热气,然后找根木棍戳下个冰凌含到嘴里,即降了温又解了渴,虽然是在大冬天里。
这天清晨,文源他娘孙刘氏早些起床后,点上火炉,屋里稍暖和了些,她就在窗台下的梳妆台前精心的化妆打扮起来。也许是自文源订婚的那天开始,她就非常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每天都是早些起床,梳洗后描眉、点胭脂、涂口红,再挽个发型搭配个服饰什么的。尽管这一天她不一定出门或是没人进屋,她也是照样妆扮的光鲜悦目;这样,她才感觉自己春心未泯、容颜不老;尤其是心里自从有了那个人儿,她那针线女红的也懒得动了,常常是照照镜子发会儿呆,望着窗影门口发会儿呆;有时她也感到自己变成这样子有些好笑,但总也控制不住。这会儿,她梳妆完毕用过早餐后,见是个好天气,便想出去走走。她迈着脚步不由的就来到了后院。
她平时很少到后院来,这回来到一看可比前院里热闹多了。自从孙文清娶了媳妇,来了个新嫂子,孙文绣、孙文娴、孙文菊姐妹仨,再加上三岁小弟孙文泽,便常常挤到新嫂子屋里凑热闹;过秋后,这四个小姐弟有时干脆就吃住在后院里。
这时,新嫂子正和这帮小孩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南园、西院里也有几个孩子过来,所以¨老母鸡¨的身后拖着长长的队伍,队尾摆动幅度大,一旦迟缓了便被¨老鹰¨捉了去;别的人被¨老鹰¨捉了,孙文泽恣得嘎嘎大笑,而¨老鹰¨捉了他便哇哇的大哭起来;三岁的孩子吗,没人同他计较。后院里,笑声和哭声像交响乐,把寒冬渲染的一派热火朝天。
眼前的热闹场景,让她想起了自己被剥夺了快乐和幸福的童年。她娘家是大广村最富有的刘大财主家。在她三岁时亲娘撒手人寰,舍她而去;她自小只是通过一张陈旧的画像,认得亲娘少女时的模样。这张画像是她学画画的表舅给娘画的,也是表舅保存并留给她的;画像的线条、影调看起来尽管有些笨拙,但表舅说还是很像;她十来岁时曾照着镜子对比过娘的画像,自己的脸型、笑容和画像的脸型、笑容真得有些像;不然,表舅不会那么自信。她不记得亲娘是怎么死的,也不记得财大气粗的爹是怎么娶来的后娘;打她记事起只知道爹的面孔和蔼可亲,娘的面孔凶狠可憎。尽管爹对她疼爱有加,给她配了贴身丫鬟,吃、穿、用不愁,但爹因忙于外地的生意,常年在外的日子多,在家的日子少;因此,她长时间面对的就是娘那张凶狠可憎的面孔。在她懂事前常常纳闷:人家孩子的娘对孩子那么好,而自己的娘怎么这么凶!直到懂事了才知道是因为后娘的缘故!更可恶的是,她那两个随她一起长大的同父异母的弟妹,简直就是后娘的帮凶,娘仨合起伙来欺负她,若不是还有个慈父的疼爱,还有个亲姨的关怀,也许她早就随亲娘而去了。后来,十几岁的她受从日本归来的表舅的影响,勇敢地接受了康梁维新变法的思想,然时日不长康梁失败,表舅也因此被砍了头,落了个身首两处的下场!幸好她没暴露,躲过了那一劫!在她十八岁那年,积劳成疾的慈父突然离世,也随之带走了那唯一的父爱。再富有的家庭没了温暖和关爱,也如同冰窟一般,何谈人生的幸福和快乐!她毅然离家出走来到同样富有的姨家。一年后在亲姨的张罗陪送下嫁到孙家来。
孙文泽又被捉了¨小鸡¨,他“咿呀”的哭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她过去抱起小侄子孙文泽,心想:这孩子两岁时亲娘也没了,如果再续弦来的后娘也是黑心的,她一定尽到保护他的责任。她给他擦了擦眼泪说:¨文泽,这不是和嫂子、姐姐们闹着玩的吗……¨没等她说完,孙文泽童声稚气地说¨我知道¨,就挣脱着下去“咯咯”地笑着又去当小鸡了。幼儿的天性使然,她也就放心的笑了笑。她出门时穿着有些单薄,这会儿感觉有点冷,她朝孩子们摆摆手便转身回前院而来。回到屋,她心里掠过一丝的失落和惆怅,虽说她是无意间闲逛到了后院,但总有那么点想见到那个人的侥幸心理。
一个多月前的那一天,因为天气转凉,她打发女儿文绣把孙兴贵叫了来,请他把飕飕进凉风的门缝、窗缝糊了糊,还让他给安了火炉、劈了柴。她泡了上好的茶叶,只等他干完活坐下来喝茶说话,可他根本就不领这份情,干完活,汗也没擦、手也没洗的找个理由就遛走了,气得她在他的背后骂道:¨我这里就是老虎洞,怕吃了你的肉、啃了你的骨,土包子熊样!¨
自那天以后,他就很少在她面前露面,有时偶尔碰上,他也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躲开。进入冬季里正是农闲时候,宅院里也没有多少事可干,只有丝场和场院里的牲口棚、羊圈等还有些事情,孙兴贵能帮上忙,所以,他便直接搬到丝场里吃住在那儿,这样他就很少到宅院里来。她明白,孙兴贵这是故意躲她。她思来想去,也许孙兴贵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五肼集泉子岭脚下的武术学堂里,冬练三九的孩子们,两个人互为敌手练对打。尽管山坡上、操练场周围的积雪依然冷颤逼人,寒风也是一阵一阵的吹来如针刺一般,可这些伸拳踢腿、翻滚跳跃的孩子们一色的短衣短裤打扮,还不时的拿来毛巾擦擦汗,那个热乎劲儿堪比三伏天不差丝毫。
孙文源和孙首礼对打。两个同龄人,这两年里个头也都长了不少。看上去,孙首礼稍微强悍一些,虽然他是独拳,但左手将要练成的拇指禅,施展起来其爆发力也是招招制敌。孙文源显得似乎有些文弱,可他躲闪防御机智、敏捷,往往在不经意间,巧妙偷袭敌人的要害点和薄弱处。俩人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胜负、势均力敌。
赵阁庄来此勤工兼学习武之人高齐民与其族弟高群,他们二人与孙文源、孙首礼一样吃住在砖瓦场,头晌在砖瓦场帮工,下晌再去武术学堂习武。孙家小埠的孙相田和孙相春俩叔伯兄弟,因家里还有其他的事缠身,只能隔三差五的来学几天。沈同福也曾想来学武术,但他爷爷和爹硬是不让:一个原因是他的心脏有毛病,不能剧烈的活动;再一个原因就是,他爹说爷爷就会点穴神功,跟爷爷学就行,何必出去学?
三十多年前,沈同福他爷爷沈玉峰,携妻带子逃荒来到孙家小埠落户安家后,就给村里的几家大户放牛、放羊;那时沈玉峰还是个三十好几的青壮年,逢人便说自己一身功夫了得,特别是会点穴神功,用羊鞭杆点到人体穴位上,轻者让人全身麻木动弹不得,重者当场毙命;一传十,十传百,四乡八邻的没人不知道他有点穴神功;这些年来,他家虽然是单门独姓的外来户,可从来没人敢招惹他,更没人敢欺负他;当然,也从来没人见识过他的点穴神功,有人便怀疑起他这点穴神功的真实性。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同福听从了他爹的话,这天他瞅着爷爷在屋里闲着,便过去非要爷爷教他点穴神功不可,他爷爷无奈之下就答应了,接着说道:¨同福,你把旁边的蒲团拿过来在上面跪下,跟着我起誓。¨他按着爷爷的吩咐做了。爷爷接着说:¨起誓:保守沈家秘密,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不得透露点穴神功的半点隐情,违誓者天诛地灭。¨爷爷说一句,他重复一句,起誓完毕后,爷爷神秘的笑了笑,接着说道:¨现在开始传授:本人沈同福已得爷爷的点穴神功真传!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一百遍,然后把这句话说给一百个人听,完毕。¨沈同福是极聪明之人,爷爷的¨完毕¨话音刚落,他便恍然大悟,原来沈家的¨点穴神功¨是唱了几十年的空城计。再形象点说就是:门对上贴门神吓唬小鬼,或是高粱地里扎草人吓唬麻雀。单门独姓的外来户在村里,为了不受坐地户的排挤和欺负,求得和平友好相处的一席之地,爷爷真是挖空心思、煞费心机。
家人不同意他去五肼学武术,而跟爷爷学只学了一句谎言。沈同福在家里实在闲来无事,便瞞着家人偷偷地跑来五肼集,趴在武术学堂院墙上看里面练武的招式。来了好几次都没被里面的人发现,可这回在他刚伸出头来向里看时,就被人发现了。发现他的那个人悄悄地从大门出来,又蹑手蹑脚的绕过墙到了他的身后。他看里面练武的人群里,还是没有孙文源他们,正纳闷之际,突然感到被人拦腰抱住,接着又被摔倒在地上。那人一手扭着他的胳膊,一手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然后被扭进学堂里。那人的年龄、个头都跟他差不多,但手劲大,扭得他的胳膊还很疼。那人厉声问他:¨哪里来的小毛贼,想来偷什么?¨他争辩道:¨我不是毛贼,也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找孙文源的,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