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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自己宫内,太子密切留意永巷诏狱的动静。次日早膳过后,果然获知雪儿的死讯。太子宫上下得闻噩耗,除许娥及其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从外,其余人等无不偷偷替雪儿惋惜,只是碍于许娥的情面,不敢公然议论。
许娥私底下当然大快心头,表面上却装得兔死狐悲,马上要太子同她一道到未央宫椒房殿向王皇后请求厚葬雪儿。太子心知许娥虚情假意,本来极不情愿与她结伴前往,但自己正急着赶去未央宫了解清楚雪儿的善后情况,好相机依计行事,无奈只得陪许娥走一趟。
王皇后不知雪儿假死,既显得感到意外,也显得悲悯动容,更怕太子受不了打击。眼见太子虽模样哀戚,但当无大碍,方才稍稍放宽心来。许娥抢先替雪儿多说好话,表明来意。王皇后只道她有愧于心,简简单单敷衍她几句,却不同意厚葬雪儿,指明轻重道:“雪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不幸天妒芳容,年少夭折,用不着依妃嫔之例为她的后事大肆张罗。”
太子自是全不在乎这些仪式,为能依照与雪儿商定之计行事,扮得甚是伤心悲痛,恳求王皇后:“雪儿命中无缘等到被聘入宫,便弃孩儿而去,毫无名份。既然不得入葬皇家陵寝,好生也须给她安葬一个妥当的去处,以令孩儿心安。”王皇后体恤其苦情,顺着其意问道:“我儿有心将她安葬在何处?”太子道:“城外南山之麓的荒野中有一处废弃的宫阁,归属上林苑辖域,平日无劣民闲杂人等打扰,甚是清静。敢望母后恩准将雪儿葬在该处宫阁的后山平整之地,好歹令其阴魂有个歇息之所。”
王皇后叹息一声,点头答应,着即吩咐宫监派仵工将雪儿假死之身送到城外南山太子所指的荒野中悄悄埋掉。她一早得悉雪儿假死之讯,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此事给太子增添麻烦,当然要快刀斩乱麻,草草为雪儿处理后事。殊知此举正中太子下怀。
太子情知雪儿的境况拖延不得,若依许娥之议厚葬雪儿,必耽误雪儿脱险之机,而王皇后对雪儿作速处置,乃最好不过。当下希望能够护送雪儿前去嫔葬,以便出得皇宫之后即暗暗将她弄醒,让她在途中好伺机逃走。遂佯装难抑哀恸,向王皇后奏请道:“孩儿与雪儿曾经共历患难,朋友一场,既然许爱妃不计前嫌,孩儿想送她一程,以尽相交情义。”
王皇后偷眼去看许娥,见她隐然似有不悦之色,转而开导太子道:“你贵为一国储君,行事须得注意场合分寸,不可造次。雪儿未嫁而薨,瘴气太重,你最好不要前去送她。若是顾及朋友之情,等到安葬之后再去凭吊不迟。”太子显得愈加悲戚起来,刻意相求,王皇后却坚决不允。
许娥心里虽然妒忌,却想借机博得太子好感,卖个顺水人情道:“夫君重情重义,甚是难得。恳望皇后娘娘恩准夫君所请,若是放心不下,且由妾身陪同夫君前去即可。”太子见许娥尽想缠住自己,甚是恼嫌,没好气的道:“许爱妃同去,只怕雪儿魂魄更是难安。”许娥讨了个没趣,脸上立现尴尬之色。
王皇后知道太子心里必定责怪许娥,不想让儿子儿媳闹僵,从中调和道:“骜儿,安葬死人乃有一定的规矩,你的确不宜为雪儿送葬。须等雪儿入土为安,你才好到她的坟前洒扫祭吊。至于娥儿,就不必同去了,留在此处陪本宫说说话儿。”许娥何等乖巧,对王皇后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太子眼见王皇后心意已决,自己除了掐着时辰赶到坟场去挖人,已无转圜之计。为尽快将雪儿解救出来,急急起身告辞。王皇后见他行色匆匆,怕他因情误事,便又叮嘱道:“你最好放宽心,不要哭丧着脸前去,免得闹出流言蜚语来,惹人笑话。而且你务须多带些卫士人手,免得在荒郊野地生出意外。”太子立马收敛戚容,应道:“孩儿记住了,一定会小心行事。”
王皇后想了一想,似觉过意不去,安抚太子道:“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天命难违,你在雪儿坟前尽些情份就可以了。日后再派个得力的差役到雪儿的家里去,把她的事情告知其家人,好让往后清明寒食时节有人给她上坟,不致使她成为孤魂野鬼。到时对其家人务须好言安慰,赏赐些钱财,免得其家人伤心多事。”
太子心中有数,不管王皇后说什么,自己能否办得到,尽皆应承,生怕听她唠叨延误时辰。王皇后似因雪儿之死多少有些不安,句句叮咛细致。太子好不容易耐心听完母亲交待,赶紧去找宫监,要其催促仵工尽快送雪儿出殡。然后盘算好时辰,作速赶回自己的宫内筹备下一步对策。
待探知雪儿确实已经上路,即换上一身便服,瞒着宫人,独自从宫旁小门悄悄溜出宫去。到得宫外,寻个乔装易容的去处打扮成平民百姓,又专程到集市上买了铁臿、铁锄、坐骑,方才策马出城,寻路赶往埋葬雪儿之地。
到了雪儿的坟前,发现仵工已经离去。因安葬得匆忙,小小新冢土质疏松,宛如草堆。若不是墓前临时立着一块木碑,仓促写有“雪儿之墓”四字,太子还真不敢相信其处便是埋葬雪儿的所在。匆促环顾周遭,见远近无人,急即挥舞铁臿、铁锄将墓冢挖开,撬起棺盖一看,蓦地大惊失色。但见棺内空空如也,哪里有雪儿的身影!
太子这下慌了手脚,急忙向四处搜找,甚且到附近的宫阁中查看,皆全无雪儿的踪迹。绝望回到墓冢之旁,一跤坐倒在地上,忧心焦惧,惶惶不已,懵懵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以至陡生变数,莫知是好是坏。发呆了许久,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重将空棺按墓冢原样封埋,以免招人眼目,寻根究底,惹出更多事情来。
处理完空冢,打算尽快赶返京城之内,私下去找给雪儿善后的仵工查问究竟,便策马驰出荒野,循着来时道路,失魂落魄往京城飞奔。正马不停蹄之际,忽见从京城方向来了一辆轺车,上面坐着一位苍发老者。本来此条山道较为偏僻,日常鲜有人往来,乘坐轺车更为少见,太子虽然觉得奇怪,但因忧心如焚,行脚匆匆,全没在意,纵马从车旁疾闯而过。
岂料山道太窄,车骑交错之时,太子的坐骑不小心蹭中轺车之毂,险将那老者连人带车挤落到道沟里去。亏得那老者身手敏捷,及时抓牢车辕马缰硬生生将轺车稳住。太子勒马回头看见那老者无事,顾不得下马致歉,略略抱拳作揖,说声“失敬”,继而急欲赶路。
那老者面露愠色,探身将手中的马鞭往太子坐骑的后腿用力一抽。那坐骑吃痛,腾身后踢,把太子掀下马来。太子想不到那老者会对自己的坐骑使坏,忍痛从地上爬起,怒道:“你这老人家忒是可恶,为何要惊吓我的坐骑?”
那老者也不下车,桀桀笑道:“礼尚往来嘛,似你这等莽撞无礼的少年人,须得吃些苦头才知道如何敬重长辈。”太子争辩道:“我已经向你施礼陪歉,你还想要怎的?”那老者道:“你在马屁上随便晃荡一下,就算是陪歉了么?连个认错的样儿都没有!你且遵照汉人的仁义礼教,拿出点儿诚意出来。”
太子听了此言,始留神打量那老者,见他虽是一身汉人打扮,长相却更像是胡人,当即不客气问道:“你到底是胡人还是汉人?也配谈仁义礼教么?”那老者正色道:“老夫当然是地地道道的胡人,只因仰慕大汉乃礼仪之邦,才前来汉地做事。所以遇上你这个汉人无赖,便想教训一下,免得你年少轻狂,不识天高地厚。”
太子见他强词夺理,担心被他纠缠不休,遂不和他计较,抓紧上马赶路。但那坐骑的后腿被鞭抽之后,似已骨折,连空骑站着都在微微发抖,等得太子爬上其背,刚迈两步即趴倒在地,立不起来了。太子没料到坐骑被伤得这般重,心急来气,对那老者着恼道:“你一个老人家,对我的坐骑做了什么狠毒手脚?”
那老者惬意道:“我就抽它一鞭而已,敢情是你这坐骑太不中用了。”太子觉得难以置信,质问:“你真的只抽它一鞭么?”那老者道:“一鞭已够它受的了,若是多抽几鞭,你这坐骑哪里还有命在。依眼下情形,只怕你得想办法替它接上腿骨,让它好好歇养几日,才能重新负重行走。”太子听他说得玄玄乎乎,不愿也无余暇牵着伤马徒步回城,急切之下耍赖道:“我的坐骑是你打残的,你须得将我连人带马送回京城去。”
那老者似觉好笑,寸步不让道:“你是什么身份?我为何要送你?你蹭我的车,我打你的马,两相扯平,互不亏欠,各走各的路。”太子无奈改口道:“我有急务要尽快赶回京城去,耽搁不得。”那老者神气活现的道:“我也有急事要办,顾不上送你。”太子为势所迫,只得软下口气恳求道:“你送我回城,我不会亏待你,定会对你重重有赏。”那老者听见太子口气甚大,故意诘难道:“你一个黄毛小子,能赏我什么?”太子不假思索道:“悉由你挑拣。”
那老者被逗得眯起双目,语含讥讽道:“你小子说话也不掂掂斤两,尽夸海口。量你不过是个寒酸草民百姓,能有什么让老夫看得上眼?除非你是皇帝老子,能给老夫赏金封侯,那还差不多。”太子年少要强,不甘被他嘲弄,话中有话道:“你这么说虽为时尚早,但不见得没有可能。只要你多活几年,能为朝廷立下功劳,我定可满足你之所愿。”
那老者瞅着太子,察觉他神情有异常人,且语气甚是认真,止不住脸上变色,跳下轺车走近前来,既有些惊讶又有些古怪,训责道:“你想要做皇上?还是想要造反?小小年纪,言语恁般猛浪,不打算活命了么?”太子当仁不让道:“我用不着造反,该是我的事儿,到时便是我的。你只要肯送我回长安京城,将来自然会明白我的话并非儿戏。”
那老者突然目光如箭,厉声喝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狂悖不经,肆无忌惮!”太子连遭呵责,大受刺激,帝王气度顿现,傲然道:“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难道你还听不出我是谁么?让你送我一程,已是看得起你,给你机缘,否则恐怕你连给我牵马的份儿都没有。”
那老者歇下气头,冷冷问道:“你要老夫送你到京城什么地方?”太子见他仍似听不明白,以为他多半是老糊涂了,脑瓜子不怎么管用,无非想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遂放下戒备之心,索性直言道:“送我到太子宫中。”
那老者听了,审视太子有顷,忽地纵声狂笑道:“老夫本在捉摸你是哪位王子殿下,没想到你竟然胆敢冒充当今太子。你以为老夫认不得太子殿下么!”太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便是当今太子,何须冒充。不过你认不出我倒不奇怪,为免招惹麻烦,我在出城之前专程易改了容貌。”
那老者将信将疑道:“你若真是太子殿下,哪个敢得罪你?何必装扮成这番模样?”太子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正因我是皇太子,不化身百姓哪能自个儿出城?”那老者刨根究底道:“你私自到城外来做什么?”太子不耐烦道:“反正是紧要之事,你无需多问,只管送我赶回太子宫去。”那老者道:“若要老夫给你效劳,须得让老夫眼见为实。要么你将伪装除下,要么拿出确凿证据来,否则老夫断难信得过你。”
太子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认识自己的人太多,揭去伪装甚为不妥,便从怀中取出太子的印绶,让那老者过目。那老者止看了一眼,即道:“印绶虽是真的,但说不定是你偷来的。”太子见那老者竟然疑心自己是贼,甚感不悦,辩解道:“此等表明身份之物,我若不是太子本人,偷来又有何用?你这老人家太过多疑了。”言毕,重将印绶放回衣怀之内。
那老者橐橐冷笑,趁太子不备,陡然双臂长伸,手掌如钢爪一般劲向太子抓来。太子猛然惊觉,尚不及弄明对方何意,上身数处要穴已被对方戳中,登时昏厥过去,人事不知。
那老者把太子掳上轺车,将其受伤的坐骑弃置于道旁的山间荒野,然后驾车继续南行。
许娥从王皇后之处回到太子宫中,上下找不见太子,起初以为他去为雪儿祭吊未归。过了半日仍不见太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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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心里惦挂,便派人前去雪儿的坟场查找,却毫无结果。许娥不由得着急起来,召集太子宫内上下人等盘问,然则全都不晓得太子究竟跑哪儿去了,也无卫士跟随太子外出。为谨慎起见,许娥又差人到宫外太子常去各处探寻,但皆无太子踪影。
直至天色将晚,终无太子音讯,许娥感到事情不妙,不敢掉以轻心,吩咐一众宫人、卫士不得向外走漏消息,独个儿急忙去向王皇后禀报。王皇后认定太子是因雪儿之事伤心,乃至负气私自离宫出走。当下找来王凤,三人秘密商议,决定暂时对外隐瞒太子出走之情,交由王凤安排心腹卫士暗暗查找太子的下落,除了王皇后、许娥、王凤及其所派人手,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晓此事。并教许娥回到太子宫去,宣称太子是在未央宫椒房殿内陪侍王皇后,可能要呆上数日,好让太子宫上下安心。
王凤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马上落实人手找寻太子。想到太子失踪与雪儿之死必定有关,王凤猜测太子极有可能会到甘府找过欧阳华敏和闵儿,便亲自火速赶往甘府,却大失所望。
甘夫人告知,当日太子没有到过甘府,而欧阳华敏早上适好领着闵儿回家乡南郡秭归探亲去了,走时没提向太子辞行,应当不会和太子在一起。王凤见甘夫人尚未知悉雪儿的死讯,估计欧阳华敏和闵儿必定也还不知情,否则以其二人与雪儿的交往,决不会置之不理。
为免惊扰甘夫人,王凤没有告诉她有关雪儿的变故。离开甘府之后,觉得事情更为棘手,连夜赶紧另寻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