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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延寿一行在蓝玉公主的引领下取道向西域天山而行。马奔疾速,理应赶得上太子和雪儿,奈何两个金枝玉叶的主儿徒步连续走了几日,脚下有如炭炽,周身腰酸背痛,实在是走不动了,便找个偏僻隐秘的去处倒头大睡了一日,鬼使神差,却好与甘延寿的大队人马擦踵错过。
甘延寿率众急赶了几日,掐指一算,已经走了上千里路,再往前两日脚程,翻过衡石山障,便到大汉西域都护所辖的地界,也就是其所职掌的领域了。之前他与都护府副校尉陈汤一同被召回长安京城接受朝廷御史的审查,由于未有定论,皇上一直未罢免他西域都护骑都尉一职,西域都护府事务只是暂由新任都护司丞杜勋全权代管,按律他仍是西域都护府的最高军政长官。
西域城郭诸国自西域都护府设置之日起,名义上已归大汉朝廷所管辖,各国君主及臣僚皆由大汉朝廷颁赐印绶,向大汉称臣,推行大汉朝廷政令。然而大汉朝廷对这些西域藩国的管治不似内地郡县,西域都护府虽统领万方,却无行政事务支配强权,各城郭诸国尚有其独立的国制兵马,军事政务仍主要由各国自行处置,多有不听从都护调遣之例。但不管如何,毕竟算是到了大汉的疆域,要远比匈奴之境安全多了。
甘延寿一路上未见有太子的丝毫踪迹,担心太子其实并未到西域天山的安比罗迦王府去。为稳妥起见,便分兵两路,他自己和欧阳华敏、范晔、刘堇陪同蓝玉公主快马先行,留许方率领众羽林勇士押车在后面慢慢跟来,以便沿途多加留意,打探等候太子的消息。由于已辞向导,许方及一众羽林勇士不通胡语,为防万一,乃让闵儿跟随许方,协同处理诸事。
闵儿傍着欧阳华敏依依行来,眼看就到安比罗迦王府,就能见到爷爷闵大宽,正盼望着欧阳华敏与闵大宽“故旧重逢”。遐想之后彼此亲同一家,每每心里头就像揣着个小兔子,别提有多激动了。如今突然要与欧阳华敏分开,那真是一百个不愿意,痴心要欧阳华敏留下来陪自己,却不好意思向甘延寿提出来,便使劲扯着欧阳华敏的衣袖,悄悄的道:“欧阳哥哥,你去和甘将军说说,就让范大人、刘大人陪甘将军先去好了。我们在后若是遇到什么意外,许方将军恐怕独力难支,你一起留下来更好些。”
欧阳华敏在找到师父剑牍先生阳在天之前,从内心来说,本就不是很想见到闵大宽和万兜沙师兄弟,免得再为《太公兵法》之事生起波澜。听了闵儿之言,觉得不无道理,心想此去安比罗迦王府,已有蓝玉公主照应,虽然万兜沙师兄弟不一定友善,但应不至于当着蓝玉公主之面撕破脸皮。而且太子不一定就去到了安比罗迦王府,万一还在匈奴境内,遇见之时有何不测,许方一人率领羽林勇士确实是难以应付。顾念及此,即顺着闵儿之意走到甘延寿面前,恭恭敬敬恳请甘延寿将自己与许方一道留作后队。
甘延寿一心想安然迎回太子,思虑再三,仍坚持要欧阳华敏随同先行。看见欧阳华敏尚在迟疑,便解释道:“侄儿,安比罗迦王府虽在大汉境内,但情况极其特殊。安比罗迦之所以跑到山中另立王府,是因为当年大汉朝廷派兵将安比罗迦的父亲安归刺死,另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为王,尉屠耆借助汉军之力将安归一家赶尽杀绝,仅剩下安比罗迦一根独苗,所以安比罗迦对大汉积怨极深,难忘家仇国恨,躲入天山深处扎根,北靠匈奴,南望楼兰,日夜思复故国家园。若果太子真的落到了他的手中,我等要调遣城郭诸国发兵围剿,安比罗迦有太子在手,难奈他何,一旦逼得急了,他带着太子翻越天山向北逃入匈奴绝地,太子就更难有归汉之日。眼下局势不明,我等只能数人前去试探,诚意交涉,但安比罗迦武功高强,独创一门天山剑法,蓄养虎狼之士成群,仅有我和范晔、刘堇三人,势单力薄,难有成功的把握。到时即使蓝玉公主全力相护,恐怕要救出太子殿下,也是吉凶难料。多你相助,我等当如虎添翼,望侄儿能够体谅师叔苦处。”
欧阳华敏见甘延寿说到了这个分上,不好再坚持已意,遂依照甘延寿的分派,与他和蓝玉公主、范晔、刘堇五骑纵马先驰。闵儿无可奈何,痴痴的目送欧阳华敏扬鞭而去,仿佛要从心坎上掏去一大块肉,说不出的割舍不下。
甘延寿、欧阳华敏五人轻骑马快,不一日便到衡石山下。整座大山从北向南横亘在大汉西域与匈奴的边界上,有如苍龙俯卧,起地为障,成了一道天然的金城汤池。山上草木稀疏,怪石崚嶒,崖岩赭红,远望就像巨炭炽炎,令人生畏。
五骑绕过衡石山的北麓,折而向西,前面却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平川,再往前走得半日,天山东脉已经遥遥在望。五骑催马驰上蒲类国的天山大草原,从北坡翻越天山肩脉南下,继走得半日,来到了一处随着山峦连绵起伏、望无际涯的苍山林海之巅。安比罗迦的山中王府便座落在这片茂密的荒野丛林里面。
甘延寿、欧阳华敏、范晔、刘堇四人跟着蓝玉公主飞马穿林越涧,直奔山中王府。早有探哨在暗处眺望察见,抢先报知安比罗迦。这位老王爷一听是蓝玉公主回来,简直喜从天降,当即率领一众臣属家眷,出到王府门前的牌坊下相迎。
甘延寿之前只听说过安比罗迦之名,从未见过其人。远远看见迎候之众的前头站着一位六旬老者,发须斑白,身形健硕,以掌搭眉焦急而望,猜想他当是安比罗迦王爷。又见他的左边站着一个年迈老妇,挽着他的胳膊同样殷切翘首盼顾,却猜不出她是谁来。两位老者身后,有四双虎目眈眈相向,教人不寒而栗。甘延寿和欧阳华敏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四人正是万兜沙师兄弟和闵大宽。
五骑驰至近前,勒驹未稳,蓝玉公主已急不可待翻身下鞍,向那老妇直奔过去,喊了一声“妈妈”,一头扑入她的怀中,与之相拥号哭,泪如雨下。旁边那名老者以手爱抚蓝玉公主和那老妇的肩背,须眉颤抖,也是激动得老泪纵横。身后之众见此情景,无不恻然动容,几欲同泣。
蓝玉公主与那老妇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那老妇才哑声道:“玉儿,你终于回来了!只要回来就好,快快见过王爷。他有十多年没见你,担心得头发都白了。”说着,拉住蓝玉公主,让她给旁边那名老者行礼。甘延寿和欧阳华敏觉得那老妇的声音颇为耳熟,略加思索,猛地想起她应是从思归崖下的地牢中逃出来的那个妇人。
蓝玉公主稍稍犹豫,有些勉强的向那老者双膝跪拜到地,低低的叫了一声:“爹爹,请恕孩儿不孝。”那老者慈爱地扶起蓝玉公主,激动地唠叨道:“孩儿,回来甚好,回来甚好。”那老妇对蓝玉公主道:“玉儿,往后不要再叫安比罗迦表伯父做爹爹了,要叫王爷。”那老者抹泪道:“安祁霞儿,就让她多叫一回,老身受用得起。”蓝玉公主完全没有多想,当即又对那老者长揖到地,恭恭敬敬的问候了他一声“王爷安好”。
那老妇望着甘延寿、欧阳华敏、范晔、刘堇四人,向蓝玉公主问道:“那几个汉人是送你回来的么?都是些什么人?”蓝玉公主听了,方才想起还没给两位至亲引见甘延寿等人,赶忙收泪整容,招呼甘延寿四人下马走上前来,向两位老者彼此介绍。甘延寿至时确知眼前两位老者便是在西域赫赫有名的安比罗迦王爷和传闻失踪多年的王妃楼兰翁主。
安比罗迦听见甘延寿之名,诧异地打量他一番,大为惊讶道:“你就是率兵远袭康居,斩杀郅支单于的甘延寿么?”甘延寿谦逊施礼道:“正是在下。”安归罗迦隐现奇怪神情,直截了当道:“你冒昧送本王爱女蓝玉公主回来,必是有要事相求。”甘延寿见他挑明话头,便把前来找寻太子之意坦诚相告。安比罗迦听后冷淡的道:“汉国太子没有来过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显然对甘延寿四人陪同蓝玉公主前来并不欢迎,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便要送客。
甘延寿曾经听说自从安归王被诛之后,安比罗迦即发下毒誓决不再与大汉朝廷打交道,长期以来对大汉官吏冷眼相看,避而远之,此刻见其不近人情也不计较。但太子有没有来过这里,仅凭安比罗迦一面之词,摸不清楚他的底细,不知其所言是真是假,瞬时犹豫不定,进退难决。在一旁的楼兰翁主倒是客气的道:“安比罗迦,这几位大人不辞劳苦护送玉儿回来,不管有何用意都算是咱们的客人,咱们须得好好接待,不能失了礼数。”
蓝玉公主却急急问道:“雪儿回来过没有?”安比罗迦奇道:“雪儿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木侍卫来时,还专门说起你和雪儿在坠月沙洲的情况。怎么,你没带她一起来么?”他所说的木侍卫便是木本清,既称之侍卫而非附马,可见他对木本清不甚认可。木本清心下着急,赶忙趋前见过蓝玉公主,关切相询。
蓝玉公主不避与李晚之私,直言携雪儿、靡旦前去范夫人城、被呼延镇南阴谋算计、幸得甘延寿领众及时相救等经过,安比罗迦、楼兰翁主等一众亲人听后无不唉声叹气,但对甘延寿四人仍无多大感激之情。木本清根本顾不上向甘延寿等人致谢,早被呼延镇南的恶行气得目如烈焰,顶冒青烟,恨不得马上飞奔到呼延镇南跟前,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下,只是碍于当着众位亲人之面,须得为蓝玉公主顾全大体,不宜扬私泄愤,这才好不容易将心头怒火压住。
蓝玉公主知道木本清妒恨不悦,温言给他排解道:“木哥哥,我到范夫人城找李晚其实并无他意,全是为雪儿着想。雪儿大病初愈,精神不好,我以为带她到范夫人城去散散心,顺便找李晚给她解开症结,可能会更好一些。没想到呼延镇南那厮死皮赖脸暗中跟着前去,与一大群恶贼合伙阴谋暗算,我和靡旦才落入他们的圈套,与雪儿失散。回头我们找到雪儿,再好好与呼延镇南算账便是。”
木本清担心问道:“雪儿会不会有危险?知道她眼下可能会在什么地方么?”蓝玉公主道:“她应该是和汉国太子在一起,假如没有猜错,便是在赶来王府的途中迷了路。”木本清道:“从范夫人城到这里的道途,我曾携雪儿来回过好几趟,她若是前来,应该不会走丢。你们只要与她同走一条道,在路上应能相遇。”蓝玉公主道:“我原以为会是这样,孰知一路到头仍未见她,可能是我们赶得太过匆忙,途中把她给错过了。”
木本清止不住焦忧起来,慌急道:“那你我即行沿来路返回去找她罢。”蓝玉公主却强作镇定道:“要是雪儿不至迷路,且等两日看看,保不准过得今日她就能到。”其与母亲楼兰翁主九死一生之后重逢,实是不忍猝别,更不想让母亲遽受惊扰,故将找寻女儿之急压在心里,把话说得稀松寻常。加之雪儿未必一定如其所料行事,上哪儿找她,忐忑间还真没有主意。木本清对蓝玉公主向来言听计从,听她说得浑若无事,只好暂把对雪儿的担忧搁下。
甘延寿从旁察言观色,觉得木本清断难对蓝玉公主隐瞒实情,始信雪儿确实不在安比罗迦王府,太子一人也就决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遂领欧阳华敏、范晔、刘堇向蓝玉公主告辞,想尽快离开王府另行找寻太子。蓝玉公主看看天色已晚,执意挽留道:“四位大人对小女有恩,愧无以报,既然到了府上,清茶淡饭总该照应,万望不要嫌弃。况且我和拙夫也放不下雪儿,明日若是仍不见她和太子的踪影,我们夫妇再随你们一起往回找去。”
万兜沙忽然接话道:“甘大将军,你们四位脚未站稳就着急走人,莫非是记恨我万某及本清、不明两位兄弟?我等前次确实待四位不够恭敬,然则纯属误会,今日莫如因缘相结,敢请四位在鄙处暂歇一宿,把酒言欢,共释前嫌,明儿再合力寻人如何?”甘延寿本已对其师兄弟心存戒备,见他出言挽留,更是推辞道:“区区小过,何足挂齿!奈何找回本国太子,乃是卑职一众的份内之事,片刻延误不得,眼下不得不有负万大侠的盛情了。”
莫不明也插话道:“堂堂汉国太子,谁人敢动他一根毫毛?!就算他去到天南地北,终归会被平平安安护送回到太汉皇帝的身边,甘大将军完全无必要操心。”木本清更道:“甘将军一众甘冒生死相救蓝玉公主,便是我木本清最大的恩人,即便肝脑涂地也当回报。木某向来说话算话,今儿请诸位尽管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担保无人再为难你们。”
甘延寿道:“三位大侠的好意,甘某决然心领了。只是甘某担负着本国太子的安危,阙任重于泰山,实在不敢在此多行耽搁,也不敢叨扰安比罗迦王爷的清静。”他已知安比罗迦全无接纳己等之意,顺话把由头转移到其人身上。
万兜沙以目致意安比罗迦,然后对甘延寿道:“王爷处事向来心直,适才没想到甘大将军身负机要使命,辗转千里跋涉劳碌,是以未及温言相慰,设宴款待。诚望甘大将军宽宥为怀,暂且听从王妃、公主的安排。”此话与其说是替安比罗迦开脱,不如说是有所暗示,以提醒安比罗迦权依楼兰翁主母女出面挽留甘延寿四人住下。安比罗迦却毫不客气的道:“客人一定要走,主随客便也是礼数,三位爱卿不必多废唇舌夺客之意。”
甘延寿听见安比罗迦执意送客,正中下怀,即与欧阳华敏、范晔、刘堇向王府之众匆匆别过,速速翻身上马,急起归程。蓝玉公主、楼兰翁主、万兜沙师兄弟等人看到安比罗迦王爷态度坚决,全都不好再强劝留客。
甘延寿四人离开山中王府,沿着来路纵马疾驰,出了重重山林,到得蒲类国大草原之时,已是半夜。四人连日兼行奔波,鞍马劳顿,腹中饥肠辘辘,想寻个有人家的去处暂且歇息。甘延寿熟悉西域诸国情形,知道蒲类国王城便在东向不远的天山西疏榆谷,于是领着欧阳华敏、范晔、刘堇取道转向西疏榆谷驰去。
月光下眼看王城在望,草原上稀稀拉拉已见有牧人毡帐。忽听得身后马蹄杂沓,异乎寻常。四人愕然勒马回顾,发觉数十骑如黑云压顶般疾速而来。待众骑到得眼前,瞧清楚为首之人竟是安比罗迦,其后紧跟着万兜沙、木本清、莫不明和众多楼兰武士。甘延寿大感诧异,正待打话相问,万兜沙一挥手,数十骑已将其等四人团团围住。
甘延寿立知来者不善,拱手作揖道:“王爷和三位大侠率众夤夜追来,不知有何见教?”安比罗迦神情倨傲,按辔不语,由万兜沙答道:“王爷有要事询问四位。”甘延寿奇道:“何事在府上不提,要追到这种地方来问?”万兜沙道:“其时有王妃娘娘和蓝主公主在,王爷不便开口。”甘延寿恍然道:“原来如此,幸好你们马快,否则我们回到了大汉,你们就只能追到长安京城去了。”
万兜沙嘿嘿笑道:“你们此行要去榆谷王城投宿,早已在王爷的预料之中,就算再晚个把时辰赶来,亦能找到你们。”甘延寿隐约已猜知安比罗迦要问之事干系甚大,其因怕楼兰翁主和蓝玉公主阻挠,是以先行驱客,然后再赶来诘难。从他率领的诸多人手来看,分明是志在必得了,遂稳住口气道:“王爷但有何事,尽管见问,卑职知无不言。”万兜沙不怀好意道:“你须得如实交待。”甘延寿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安比罗迦一直在审视着甘延寿,此时才道:“甘大将军声名在外,必定不会食言。本王听说你要来西域胡地找寻郅支单于的藏宝图,可找到了么?”甘延寿对此问已有防备,情知隐瞒不过,快脆答道:“诚如王爷所言,但至今尚无头绪。”
原来万兜沙师兄弟和闵大宽那日在鞮汗山找到了楼兰翁主,知道闵儿已经逃出思归崖下的地宫,随甘延寿和欧阳华敏而去,便将楼兰翁主护送回安比罗迦的山中王府,把甘延寿等人前来西域找寻郅支单于藏宝图之事密报安比罗迦。
当下安比罗迦又问道:“大汉朝廷富有天下,为何还要那区区一张藏宝图?”甘延寿道:“卑职不过是受命行事,实确不知皇上要它有何用处。”安比罗迦立显敌意,咄咄逼人道:“莫非你们汉人以找图为由,又要向西域诸国施以亡国灭种之计?”甘延寿闻言心头一懔,暗忖:“这般猜测为害甚大,决不能让西域诸国乱生误会。”遂道:“寻图之事想来多半已传遍西域大漠,教王爷横加猜疑。但据卑职所知,大汉从无藉图加害西域诸国之念,还望王爷善加谅解。”
安比罗迦阴沉的道:“你们汉人处事凶残狡诈,不讲道义,实难教城郭诸国信以为安。”甘延寿道:“卑职乃大汉西域都护之长,可拿身家性命担保辖属诸国平安无事。”安比罗迦嗤之以鼻道:“戕杀郅支单于是你,谋夺其图是你,我等岂能轻率听信你空口之言!除非你把郅支单于的藏宝图交给本王作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