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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儿坐在后鞍上闷声不响,任由欧阳华敏挥鞭赶路。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欧阳哥哥,你的武功虽好,可往后千万不要太过拼命。范晔将军在外面大喊捉拿刺客之时,我就已经被惊醒了。待我穿好衣服出门,你们已经追拿刺客去了。许方将军也已经被吵醒,领着一班羽林勇士正聚在客栈院中,尚不清楚刺客去向。顷刻你又从客栈外赶了回来,我想向你招呼,你却与许方等勇士急急跑向马厩,要取坐骑追赶刺客,接着便见四个蒙面黑衣人突然从马厩中冲出来,将太子掳走。之后你们只顾前去追赶,却不知我悄悄跟在了后面。我没有马骑,哪里跟得上你们?全靠两条腿在黑夜里赶啊追啊,终于看见你们在前方河谷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双方拉开阵势,正在大打出手。我一看对方恶贼那么多人,你们被他们困成一团犹如包子肉馅,情形凶险之极,心想这回哪里还能捉拿恶贼?能逃得出重围就算是命大了。欧阳哥哥,我不是担心别人,只担心你不肯舍下太子等人脱身,冒死与众恶贼相斗,那就劫数难逃了。”
欧阳华敏道:“你担心也无用,其时只能以死相拼了。”闵儿道:“我就是害怕你豁出性命来。”欧阳华敏道:“当时境况那般凶险,我是决计不能丢下太子、许方等人不管,否则临阵而逃,岂不教天下人笑话我是贪生怕死之徒,蝇营狗苟之辈?那样莫说无颜面回去见甘师叔,就连我自己也为靠此等卑劣行径活下来至所不齿,实不如拼命战死的好。”
闵儿道:“我就知道你是这般心思,所以我得赶紧想法子帮忙,助你们尽快脱险。可我一个女孩子家,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能帮得上什么?想来想去,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法子来。你猜是什么法子来着?”欧阳华敏道:“哪里还用得着去猜?你当然是赶回客栈请店主和客栈伙计前来帮忙了。”
闵儿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起初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急急的赶回客栈去,找到店主把我的想法同他说了,没想到店主却胆小怕事,不肯帮忙。我对他道:‘客人是从你的客栈中被掳走的,你这店主也脱不了干系。’店主一副事不关己的丑样,道:‘每天在我店中住宿的客人没有几百,也有大大几十,难道出了事情,个个我都得去帮他们对付贼人么?你这女娃娃也忒不讲理了。’他百般抵赖,推诿塞责,真把我气得够呛。我威胁道:‘你不肯相助,莫不是与恶贼勾结,里应外合,当中也占有一份么?’店主欺负我是个女子,凶霸霸道:‘我就算占得一份,你又能把我怎地?你生得如此美貌,跟着那伙人漂泊流离,也太过可惜了,与其去管那些恶贼的事,莫如嫁给我做个小妾,准保你衣食无忧,光光鲜鲜,天天快活。’我气苦之极,顺手从旁操起一把柴刀就要砍他,他以为我好欺负,便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想占我的便宜。我三拳两脚将他打翻在地,恼怒他这副无赖行头,干脆狠狠的将他痛揍了一顿,然后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作势要砍他的脑袋,把他吓得屁滚尿流,慌忙跪地求饶。我逼迫道:‘你若不肯帮忙,我就一把火将这间客栈烧掉。’他被我吓破了胆,才肯乖乖答应帮忙。”
欧阳华敏恍然大悟,适才所见店主脸上的伤痕,原来是拜闵儿所赐。想到她一个瘦弱女子,为了搬兵救援,不得已装得像凶神恶煞一般对那店主拳脚交加,出手至此,心下不免生出丝丝歉疚来,说道:“闵儿,你这份功劳,我记在心里了,回头禀报太子殿下重重赏你。”闵儿道:“你心里记住就是了,提那呆子做甚?若不是因为你,我才懒得去救他。”欧阳华敏意下踌躇,木然不语。
闵儿续道:“我问那店主客栈中有多少伙计,他掰着指头数了一遍,把厨子伙夫、跑堂拉客、杂役零工统统的算在一起,也就二十人不到。我问他家中还有什么人?他说连同老的小的,共有十来个。我吩咐他把能干活的家眷、伙计统统召集前来,那些伙计早就发现了贼人作恶,却个个躲在屋舍中像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来,非得要我拿着柴刀、火把恐吓,他们才缩手缩脚听从差遣。我担心这伙人不肯用心尽力,便从刘堇大人的房中搜来许多钱两,分发给他们,训诫道:‘前去帮忙的可得赏金,不肯前去的就拿命交差。’一群懦夫果然既怕死又贪财,个个立马来了精神。我告诉他们,不需要他们上阵拼命,只是摆设假象,虚张声势,把恶贼吓退就可以了。那些伙计、家眷得了好处,又听我这样许诺,经不住利字当头,群情激愤起来,纷纷殷勤献计,帮助出谋划策。有人去找来了几个破旧皮鼓,有人抱来了大堆木柴火料,有人取来了狩猎用的弓弩羽箭,有人拿来了渔叉长矛,有人干脆把店主的十多匹瘦马也牵了来。店主迫于我的压力,敢怒不敢言,只得听之任之。我看看这个阵势也差不多了,即带着胡乱拼凑的小队人马星夜悄悄赶往前来。我早已想好了主意,故远远看见你们仍在恶斗不休,就命客栈主仆众人隐藏到近旁的密林之中依计行事,擂鼓催马,燃起火把呐喊,假装有大队援军到来。所幸那些恶贼登时信以为真,不敢恋战,也不敢打探虚实,便即勒马疯狂逃命。”
欧阳华敏道:“做贼心虚,便是如此。”他口中虽然没有说出来,心底里对闵儿的勇气和胆略实是钦佩不已。暗想:“即便大丈夫处此危局,应变绸缪也未必能如闵儿这般思虑周详,沉着稳当。闵儿能审时度势做到这一步,已绝非是一般女流可比了。”
一行人回到歇脚的客栈,已是拂晓星稀,东方泛白。范晔、刘堇正在客栈堂前焦急不安,忧惧万分,莫知所措。突然见到许方、店主等人簇拥着太子回来,简直是绝处逢生,喜从天降,一齐箭步奔出院门,迎向太子伏地拜倒,惭愧请罪。太子晓得其二人拳拳忠心,赐命平身,不予怨责。欧阳华敏领闵儿跟在后头,不见甘延寿,觉得奇怪,向两位大人问道:“甘将军呢?没和你们在一起么?”范晔道:“甘将军身受重伤,正性命垂危躺在房中。”
太子及众勇士均是大吃一惊,欧阳华敏更是三步并做两步,抢先上楼奔入甘延寿所住的客房。只见甘延寿正和衣斜躺在床榻边沿,身上血迹斑斑,面色苍白,手脚瘫软,气若游丝,仅余一息尚在。欧阳华敏心头剧沉,急忙扑至榻前,把脉探看。
甘延寿见到欧阳华敏便着急问道:“侄儿,太子是遭贼人掳去了么?”欧阳华敏道:“太子已被平安救回,毫发无损。师叔,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个模样?”甘延寿解去心头重负,露出笑容来,微弱喘息道:“我等落入了贼人调虎离山的圈套,好生危险。”两人惺惺相惜,忍不住说起分头遭遇,均嗟吁感慨不已。
很快太子、范晔、刘堇、闵儿及众勇士也已来到房内,各各向甘延寿施礼请安,关切探问伤情。甘延寿已知闵儿应变退敌之举,对她深表赞许,然后道:“我这次中了那卢亮暗算,毒发难制,恐怕是活不成了,往后你们务要多加协心尽力护卫太子殿下。”欧阳华敏道:“师叔只要运息调理,用内力将剧毒逼将出来,或许不日便能痊愈。”甘延寿道:“我已尝试过此法,丝毫没有作用,除非能拿到解药。但卢亮等人已逃之夭夭,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仓促间焉知上哪儿去找他们?随后即便能找得到,也来不及了。”
太子、闵儿及众勇士已从范晔、刘堇的口中得悉甘延寿受伤经过,一众围在床榻前,看着甘延寿呼吸奄奄、面如死灰的模样,尽皆束手无策。有人唾骂卢亮四人是害群之马,心肠歹毒;有人义愤填膺,立誓要找卢亮四人算账;更有人要去打听附近有无神医奇药,指望能找到给甘延寿解毒之法。
甘延寿止住众人的纷扰,道:“大家不必费神动众,徒劳无益。此回前往西域,本想再建奇功而返,没料到却连累大家白辛苦一场,要让大家失望了。”说话已是非常吃力,众人听得无不悲戚动容。甘延寿接着向许方、范晔、刘堇专门交待道:“我死之后,你们三位一定要全力将太子好好的护送回京城去,给皇上奏明遭贼详情。那西域路途遥远,险恶重重,大家就不要再去了。”三人赶忙好言安慰,却也止不住感到绝望无助,只得点头答应。
欧阳华敏道:“师叔切莫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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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静心保住精神,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弄到解药。”甘延寿摇头叹息道:“的确已来不及了。”许方咬牙切齿道:“待我等寻着卢亮那厮,定要把他剁成肉酱。”甘延寿道:“凡事皆有因缘报应,我草率严惩小过,想来也有对不住他们之处,你们就不必去与他为难了。”闵儿在一旁插话道:“甘师叔,你不会死的,阎王殿里收的都是那些奸人恶鬼,你仁慈道义,总替他人着想,佛祖菩萨都舍不得你去,阎王爷哪里敢收留你?”
欧阳华敏听了闵儿的话,心有所动,想起此前在紫云台后山上那头陀之言及其所赠的丸药,即从怀中掏出一粒来,顾不得病急乱投医,抱着一丝侥幸道:“眼下却好有一种解毒之药,师叔不妨试试。”便让人取来一碗温水,从蜡皮内剥出黑色药粒,给甘延寿和着温水服下。此药能否解得甘延寿所中之毒救他性命,欧阳华敏心里着实全无把握,但想到甘延寿毒发情状已危急到这等地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赌一把了。
甘延寿已不抱生望,全然不问欧阳华敏该药何来。然而服下丸药之后,闭目静气调理了一会儿,忽觉内息冲喉,止不住咳嗽连声。强忍有顷,面色竟开始渐渐转为红润。众人见了,立知丸药已起功效,不由得惊喜非常。欧阳华敏将另两粒丸药也掏将出来,欲全都剥给甘延寿服下。甘延寿却举手制止,说道:“华敏侄儿,灵药不可浪费。此药若然有效,不在多,一粒足矣。如若无效,再多也是无用。”话声与方才大是不同,明显清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