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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向西急驰二百余里,然后转向西北而行,来到了一座仙气缭绕、茂林修竹的山中。甘延寿领着众人拐入山间小道,径向山林深处行进。山道崎岖,崖高险陡,密林遮覆,峰峦入云。走得一两个时辰,远远望见一个清静幽冥的去处。只见一所楼台依山傍水矗立于悬崖之上,苍松古柏错落于山道之旁,树木与青阁绿瓦相掩映,景致莫测高深,甚是迷人。
众人策马近前,迎面一座不大的牌坊跨立当道,坊石上镌刻“紫云台”三个斗大的篆字。穿过牌坊,到得一处数百步见方的巨大石坪上,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图绘制在石坪中央,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右侧是三重素墙灰梁的殿宇。山门紧闭,台阶寂寂,空谷无音。
一行人勒马下鞍,甘延寿领着太子、欧阳华敏、范晔、刘堇等人上前叩门。山门开处,一个八九岁的男童侧身探头张望。甘延寿道:“小师傅,麻烦通报了无法师,说羽林军甘延寿求见。”那男童打量众人一番,掩门前去禀报。俄而山门大开,一位鹤发童颜、云冠青袍的高瘦修士大步走出,一见甘延寿便笑容可掬,握手相问:“甘将军乃是稀客,今日缘何到此?敢情是专程前来看望老朽么?”
甘延寿深深作了一揖,开门见山道:“说来惭愧,每次打扰大师,总是有急难之事求助,还望大师见谅。”那了无法师道:“好说,好说。甘将军瞧得起老朽,无需见外,请进里边说话。”吩咐数名童子到山门外招呼众位羽林勇士,其则延请甘延寿五人进入山门。里面但见小小的天井一眼,露台一方,左右苍松翠柏,曲径通幽。了无法师领着五人绕过露台,进到一间庄严宝殿之内,各各焚香敬拜过祖师爷老子座像,才移步殿侧的客堂分宾主坐下。
甘延寿言明此来经过,首先将太子向了无法师郑重引见。了无法师对太子仅施山人之礼,不行叩拜。太子面露不悦之色,没有还礼。了无法师视之良久,直言道:“太子殿下,恕山野粗人失敬,此番前去西域,路途艰险,依老朽之见,还是化名隐身为好。”太子更是如坐针毡,几欲侧颜他向。
甘延寿替太子解围道:“多谢大师善意。太子殿下此次随同甘某前往西域,乃是皇上有意要让太子在西域诸国扬名立威,彰显大汉恩泽,实不宜隐姓埋名。”了无法师目含深意,形容淡定道:“皇上既有此番心思,那就是考验甘将军了。莫怪老朽多言,恐怕皇上意不止此,还请甘将军多多思虑周全。”甘延寿点头称是,心下对了无法师之言却不甚了了。
太子意下怏然,顽强道:“请了无法师放心,甘将军英雄神武,本殿下相信只要有甘将军在,我大汉恩威必降伏万里,所向无敌。”了无法师呵呵笑道:“太子殿下英才少年,果然有气魄,老朽日夜祈祷上苍,天佑大汉,果不其然。老朽且送太子殿下一物,以作见面之礼,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说着从几案下的藏匣内取出系有红绳的玉璧一块,递与太子。太子本想推却,恐失体面,只好双手接过,见到玉璧上刻有几个古怪字符,既像是卦爻,又像是了无法师的雅兴,便懒得问究,草草将之塞入衣襟之内。
甘延寿接着向了无法师引见范晔、刘堇、欧阳华敏三人,然后从怀中掏出四枚银镖,请了无法师鉴识。了无法师蹙眉审视一番,适好瞥见一只拇指大小的壁虎扒于房梁之上,立取一支银镖随手扬出。银镖正中壁虎,将其切成了两段,一同跌落地上。在旁听候差遣的童子将银镖和两段壁虎扫入托盘,端与了无法师察看。但见壁虎本是通体透明之物,此时两段却已变成黑炭,焦臭难闻。
了无法师道:“此种暗器形貌普通,惯为漠北匈奴人所用,大多数没有煨过毒。但这四支银镖却是煨了大漠蛇蝎之毒,高温炼制,性烈如火,中镖者感染毒性,有如暴炽与伤寒共作,非一般医药所能救治。”甘延寿道:“四位属下的危状确如大师所言。”
了无法师吩咐将四位被银镖所伤的勇士抬到客堂中来,亲自对伤者一一把脉诊视,翻来覆去琢磨许久,才道:“所幸四位勇士筋骨强健,与毒性相抗至今,尚且还有生还指望。若是迟得几日,恐怕神仙下凡,道祖再世,也是回天无术了。”着即令小童取来黑色丸药数粒,用清水浸泡了一盏茶功夫,搅拌均匀,分别灌入四位受伤勇士腹中。随而又开了一副奇方,教小童速去照方抓药煎煮,以供四位伤者尽快服用,然后让人将四位伤者抬至客房中静疗。
待得处置停当,了无法师对甘延寿等人道:“四位勇士身上的剧毒,至少需要持续用药三到四日,方能排除险情,各位不妨暂且委屈在敝处盘缠几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甘延寿道:“承蒙大师见爱,晚辈等人实在是感激不尽。”为了不打扰了无法师清修,甘延寿只留下太子、范晔、刘堇三人在紫云台客房中歇宿,自与欧阳华敏、许方领着一众羽林勇士在山门外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是夜,欧阳华敏辗转思量:“甘师叔此番前去西域,必定危难重重。郅支单于虽已被剿灭,但估计其残枝余孽仍在,随时都有报复生事的可能。此次四名羽林逆徒勾结嶓冢山寨主姚金星设陷夜袭,事败之后却被人使用匈奴暗器救走,莫非四名羽林逆徒已在与匈奴人暗中勾结?若是那般,日后必定还会卷土重来。尚在大汉中土贼人就已如此嚣张放肆,待到得西域,实难想像会是何等猖獗模样。”由此联想到在长安城未央宫中的所见所闻,种种情形均似暗地里埋藏着重大阴谋,但至时无法得到确凿明证,只能暗暗替甘延寿捏一把冷汗。心想:“日后诸事还得加倍小心才好。”
次日,了无法师早早来找甘延寿,见面寒暄过后,不无忧虑道:“四名勇士中毒太深,至今仍未醒转过来,医治可能还得多耗费些时日。但不管如何,老朽定当尽力而为,只是倘若发生不测之事,还望甘将军莫要怪罪。”甘延寿道:“大师尽管放心医治,无论好歹,甘某都是要感激大师的一番心血功力。”他与了无法师相交多年,两人有话向来直说,从来不避嫌隙。
了无法师道:“离此处不远有一座山叫鸟鼠山,山中有一种鸾鸟形状如凤凰,斑斓华丽。此鸟不喜梧桐乔木,专拣悬崖高窟筑巢。同山适有一种白鼠,专吃鸾鸟之蛋。鼠吃鸟蛋,鸟吃鼠崽,两物虽为天敌,却好处一窟,如影随形,共生共荣。若得两物幼体同为药引,配与吾方数味煎服,能解奇毒,用来医治四位勇士,当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可惜该山到处是密林险壑,荒芜难行,两物又极为罕见,均不易找到。”甘延寿道:“时值春生夏发季节,万物繁育正旺,晚辈多带些人手前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够找得到。”了无法师道:“这样敢情是好,就有劳甘将军辛苦一趟了。”
甘延寿问明前去鸟鼠山的详细路径,留下许方率领大部分人手护卫太子,照看四名伤者,其与欧阳华敏带上十名羽林勇士赶早动身出发。那鸟鼠山乃是渭河的发源地,一行十二人策马向西走得几里路,来到渭河边,沿着渭河峡谷逆流向上再走得二三十里,便到得渭河的源头所在。但见源头峡谷群峰围峙,悬崖高耸,一脉溪流淙淙而下。溪流的尽头是一汪百亩宽阔的清潭,潭水从悬崖底部的石缝中汩汩流出,千丝万缕汇聚潭中,奔涌不绝。潭周杂树乔木丛生,岩石错落,草木峥嵘,山花烂漫,秀美清幽无比。
一行人将坐骑系于潭边,沿着潭周峭壁悬崖分头逐处察看,摸索着往山崖峰峦上爬行查找。在众多悬崖间翻越攀爬了数个时辰,功夫不负有心人,日昳时分,终于在一处悬崖上找到一个奇特的洞窟,与了无法师所描述的鸟鼠居所极其相似。
那洞窟高高嵌入山崖石壁,箩筐大小的洞口周遭长满蕙草、杜衡和白茅,数支尺许长的鸟羽脱落在草丛中,颜色确实绚丽非常。十二人集至崖下,凿壁搭起五重人梯,因欧阳华敏年少身轻,遂由其先行攀将上去,探看洞窟情状。欧阳华敏到得洞口往里张望,但见洞窟外窄内宽,深邃莫知尽头,洞内不远的一方石台上,匍匐着一只形状如鲲鹏的大鸟,锦翎彩羽,雌冠红喙,奇异非常。它发觉洞口处有人,马上警惕起来,仰起脖颈鼓动两腮咕咕直叫,目露凶光,充满敌意。
欧阳华敏缩身爬入洞中,拔剑在手,靠近前去驱赶大鸟。那大鸟腾地展翅猛击,尖喙直向欧阳华敏啄来。欧阳华敏挺剑拨打还刺,大鸟身受剑创,吃痛尖叫,向后退开两步,腹羽下露出一个斗大的枯枝鸟巢来。巢中两只青色鸟蛋大比拳头,尚未孵化。欧阳华敏用剑把那大鸟赶离巢穴,伸手将鸟蛋捡起装入怀中。大鸟见状,振翅趋出洞外,盘桓于悬崖之上,哀鸣惊叫不止。
欧阳华敏继续向洞内深处查探,想看能否找到白鼠幼崽。洞窟越往里面越是宽敞,高低弯曲似无尽头。欧阳华敏借着洞道微光弓身爬行了三四丈远,果然在一处隐秘的石穴中找到一个鼠窝。十数只瞳目未开的白鼠幼崽正肉团团挤在窝中,肌肤粉嫩,胎绒如雪。成年白鼠却不见踪影,可能是因受惊逃走了。
欧阳华敏如数捡起鼠崽用衫布包好,捂在怀里,正待离开。忽然听得洞内深处隐隐传来哭泣之声,不禁大感惊讶,握紧手中宝剑,谨慎向里探去。伏身弯腰行走了数十步,洞道豁然开阔明亮,日光从前方洞顶缝隙照下,洞内境况一目了然,原来却是到了一个巨大山洞顶部的巉岩角落。从巉岩往下探望,但见洞高数丈,广如宫殿,洞底宽阔平整,砌有石几、石椅、石床、石灶等诸物,显然是个有人居住的所在。
一名青衣女子正伏在石几上伤心哭泣,欧阳华敏见其身形熟悉,靠近些细瞧,认出赫然便是闵儿,不由得惊喜非常。立马放眼详察洞内各处,确定不见有杜青山的身影,便即轻声唤道:“闵儿,原来你在这里。”
闵儿听得有人叫唤,分辨出是欧阳华敏的声音,刹那间喜从天降,大出意料之外,急切延颈四顾寻觅,喊道:“欧阳大哥,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欧阳华敏道:“当然不是做梦了,我在这里呢。”说着,从洞顶岩石后闪出身来,纵身越岩跃下洞底。闵儿惊喜过望,怔怔地盯住欧阳华敏,生怕他忽然间又如云烟一般消散,竟久久回不过神来。
欧阳华敏快步走到她的跟前,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么?那瞎眼老儿呢?”闵儿激动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继即热泪夺眶奔涌,哭笑难于自制,迫切道:“那瞎眼老儿已经离开有半日了,怎知他上哪里去了?我被他封了穴道,动弹不得,你快些想办法帮我解开来。”欧阳华敏道:“你莫要着急,我且试试看。”即依照甘延寿给自己解穴的手法替闵儿推宫过血,果然能将杜青山所封的穴道一一打通。
两人喜不自胜,闵儿似情难自控,冲动的一把紧紧抱住欧阳华敏,久久忘了放开。欧阳华敏道:“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处,免得那瞎眼老儿回来,再生事端。”闵儿听了才如梦方醒,满脸通红地松开手,却仍挽住欧阳华敏的胳膊,依偎其臂,脸贴其肩,笑靥如花般给他指引出外的路径。欧阳华敏顾虑男女有别,不想与闵儿太过亲近,本欲将她的手推开,但念及她连日来肯定受了不少惊吓,如今冥冥之中似有天助得脱险境,对己好感信赖实乃人之常情,应无他意,便不忍扫她之兴,由她挽着前行。
山洞另有出路与外界相通,欧阳华敏与闵儿走得一盏茶功夫,便到得一个宽阔易行的洞口。两人出到洞外,欧阳华敏发觉已至山峰另外一侧的悬崖之下。崖周古木参天,丛林茂密,浓荫荆棘将两人身后的洞口遮挡得极为严实隐蔽,若非熟悉此地之人很难找到。两人留下标记,踏荒寻径,翻过峰坳。到了鸾鸟入洞筑巢的这一边,欧阳华敏便领闵儿沿着悬崖回到甘延寿与众勇士留守等候之处。
甘延寿与众勇士正在望崖切盼,几欲另派人手攀上洞穴接应欧阳华敏,以防发生意外,忽然见他却从山崖另一处转出来,身边还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无不诧异非常。欧阳华敏让闵儿跟在身后,径直走到甘延寿面前,把鸟蛋和白鼠幼崽一一奉交,然后向甘延寿和众勇士引见闵儿。甘延寿迷惑不解,立问闵儿来由,欧阳华敏遂将洞中奇遇约略说知,暗地里却要看他如何处置杜青山。
甘延寿细细端详闵儿好一阵子,体恤问道:“闵姑娘受罪了,掳你之人要到什么时候才回山洞里来?”闵儿道:“说不准,有时一去隔日,丢下我一个人困在洞中,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她经历此番劫难,形容确实消瘦许多。甘延寿续问:“可否告诉本帅,那贼人因何要为难劫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