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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踏进楼道的瞬间,我就觉得把才源和徐婏放在一起比较是对徐婏的侮辱,天底下没有什么人值得和徐婏进行对比。
走到家门口,我在门下的缝隙里发现一封信,我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信,就伸手把它捡了起来,上面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黛西是她在起的艺名,这屋里又只有我们两人,我就当这信是寄给她的。顺着她房间的门缝,我把信塞了进去。
在接下来那天下班之后,当我怀着不满和怨恨的心情——因为这一天人人都在找我的麻烦,挑我的理,尤其是才源。在我打印文件的时候,他不断跑过来催促我,嫌弃我效率太慢,而后经理又指挥我跑东跑西,感觉像是回到了菜鸟时期,但他正想法子开除我,所以我不和他作对;待我好不容易休息下来,才源又叫我给办公室换水,我看了看饮水机上只剩下浅浅一层水的桶,再看一眼时间,我说,“要吃饭了,吃完饭再说吧。”才源不耐烦地挥挥手,瞧都没瞧我,大声地说,“不行不行,大家吃完饭就要喝水,等你回来再换就来不及了,现在马上去。”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把水桶拿下来。换水要到楼下的保安室里,用空的水桶换一桶新的。路上,我身边走过来来往往不同部门的同事们,他们闲谈胡扯,打着饱嗝,与我形成强烈的对比,我心想,为何我非要做这种苦差,我偏要先吃饭。于是我拎着空水桶到食堂去了。
等我扛着满满一桶水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我刚一露面,才源立即对我大吼大叫:“你干什么去了?换桶水要这么久吗?你是换水还是产水去了?”
我没好气的回应他:“这不是给你换回来了吗,你又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回来。”
“你少强词夺理,你要是不想换就直说,我让别人去,你拿着水桶跑了让别人怎么喝水?”才源的胳膊抻的老长,指尖犀利地指着我。
他这个动作很失礼,但是我只能装作没看见,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回到座位上去。才源依旧不依不饶地数落我,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我长久的不说话,才源就兀自安静下来,不过下午还是给我安排很多的杂活,到了晚上故意叫我处理一大堆没用的文件,这是我最后的底线,我坚决不会加班,时间一到,我把文件扔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因此我才怀着不满和怨念回到了家里。刚踏进门槛,我发现黛西房间的门开着,从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和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时间黛西应该上班了才对,我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凑上去看看明白。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包小裹,衣柜的门敞开着,黛西背对着我,将衣服一件一件取出来,铺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上叠好,再装进行李箱里。
“你要搬走吗?”我问道。
黛西被我突然间的问话吓了一跳,似乎是在聚精会神地思考什么事情。
她转过身看着我,露出一抹忧郁的微笑:“是啊,今晚我就离开。”
我看见她眼睛里那一层薄薄的水雾,又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像机器人一样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收起,再叠好,再收起:“今早我发现了一封信。”
“我知道,是我塞进你房里的。”
“你知道是谁写的吗?”她说出一个名字,我猜是那搬砖的,因为她又说,“他给我写信说,我如果想继续和他相处,就带上行李搬到他那去住。”
我走进房间,坐在床上,把公文包放在一边问,“他原谅你了?”
她又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眼中的薄雾好像一杯满满的清水,再多一滴就要溢出来,但她以无比真诚友善的笑容对我说:“真是,你怎么问女孩子这么难堪的问题。”
我也觉得有些冒昧,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就把公文包放在腿上,用手掌摩挲。
“为…为什么写信呢,用手机联系不是更方便吗?”我岔开了话题。
“我把他拉黑了,他就给我写信。”
我注意到黛西说这话时,显现出很幸福的表情。
有一种既模糊又异样的情绪在我心里飘荡,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它与我隔着一层幕布,只叫人看见它的影子。
我们俩有一阵子没讲话。我看着她迅速而利落的把衣服装好,将行李箱立起来,然后坐在桌子前的塑料凳上。我们对视了一眼,她说:“屋里只剩你一个人了,有点可怜啊。”
“这有什么可怜的。”我说。
她从挂在衣柜把手上的挎包里拿出烟,递给我一根说:“上次抽了你一根,这次还给你,两不相欠。”
“我还白挨了一顿打。”
“我不是给你擦药了么。”
她又像以前那样爽快地笑起来,露出一排亮洁的牙齿,一缕青烟从她的嘴角冒出来。我也跟着笑,心情得到些许缓解,我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
“我帮你拎行李吧。”
她把烟叼在嘴里,想要露出一个微笑,看上去却痞气十足。
她背起挎包,拉住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我先把公文包放回自己房间,又提起她的四个拎包,说了一声:“走吧。”
我一直帮她拎到马路边上,期间她问我沉不沉,我朝前抬一抬下巴,没有说话。到了马路边上,我陪她等着打车,她又说,“放地上吧,拎着沉。”我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听从了她的建议。
她向前走了几步,左右眺望等着车来,我在她侧后方,盯着她金黄色的头发和永远都暴露在外的芊芊细腰,那种模糊异样的情绪再次浮现上来。
黛西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我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塞进后座里。黛西趁着这功夫溜到路灯下打了一通电话,我对司机说,稍等一会儿,然后走到黛西面前,告诉她行李都装好了。
她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对我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谢谢,再见了,小直男。”
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想对她也说一声再见,又想反驳她‘小直男’的叫法,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见她摇摆着细嫩软腰钻进车里。不知为何,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到屁股冒着滚滚白烟的出租车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才无精打采的回了房间。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了许多和黛西之间的话题,我可以问问她今天为什么没上班,也可以问问她即将搬到哪里去,或者确定一下那搬砖的到底是做什么的,可现在都为时已晚,那一柳软腰就是我对黛西最后的印象。
回到出租屋,我见黛西房间的灯还亮着,我鬼使神差的走进去,坐在只有一副床垫的木床上——那床垫是黛西用过的,不要了的废弃物。我坐在床上,塑料凳还维持着黛西坐在上面时的位置,仿佛她依然坐在上面,对我说了一句:“屋里只剩你一个人了,有点可怜啊。”
我猛然发觉屋子里静得可怕,没有房客往来时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没有钥匙拧不开房门而拼命摇晃的声音,更不用提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声或是谁很大声的公放着闹人的视频的声响。
我竖起耳朵使劲地听,想找寻到人们在这所房子里生活过的痕迹,结果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上的脚步声,可以听到流水从管道里滑过的哗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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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相互摩挲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床板在我身下吱嘎作响。
这一刻那异样的情绪上盖着的幕布揭开了,名为凄凉和压抑的情绪肆无忌惮的在我心里乱窜,它使我清晰的意识到,我不仅仅是在这出租屋里孤身一人,随着黛西的离开,我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失去所有的朋友,从亲密无间的挚友,到泛泛之交的同事,已经全部失去了。
不过,这时我还能用理智化作防线,企图遏制这种情绪的蔓延。
我关上房间的灯,朝自己屋里走去。进了屋,我先是打开窗子,然后把衬衫搭在凳子上,我没有脱鞋,横着躺上了床。
做这套动作时,我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全凭身体和习惯支配着行动,因为我脑袋里想着其他事情。我正在想徐婏,除了她我也没有别的人可想,我的生命里只剩下她一个了。
我在回忆我们之间的过往,在我沉迷酗酒的父亲过世后,她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在她之后我才认识了李益,王词和黛西,现在这群人都背我而去,只有徐婏还在,她又成为我最后一个朋友,不,不是朋友,我们的心早已连结在一起——这就更显得难能可贵了。
一阵凉风从窗户涌进来,我哆嗦着身子将窗户关好,把衣服上下整理一番,放在衣柜里挂好,然后脱下裤袜,正正当当的躺在床上。
这天夜里,徐婏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似乎是来安慰我孤寂的生活。
她的形象与以往大同小异,面容上依旧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只不过又显现出一抹纤长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