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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深处,一辆高机动车在追赶着跑开的两个小人影。那是两个士兵,可他们是分开跑的,机车在最接近其中一个的时候,放下了两个人,车转向另外的一个追去了。
车轮碾过一堆刚刚冒头的火堆,一只刚宰的野兔扔在旁边。一个兵正要翻过山丘时,被打冒烟了,一个兵被车子给活活圈了回来。
车上的兵坏笑着说,“还烧烤?十几里地外就看见冒烟啦。”
那兵恨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把刺刀深扎进土里,挖出草下的根茎。这是在一个山丘后边,甘小宁几个人在这里躲藏着。
这一次下车的时候,马小帅没有和他们走散,而是和甘小宁、王源他们待在了一起。
王源是个老士官,参加过多次演习和野外生存训练,对于
团所在的的这片草原十分熟悉。
他眼睛扫了一圈,就在山丘附近找到了吃的东西,带着马小帅转了一圈就薅了一大把野菜回来。
他和马小帅将野菜分给了众人,到了每个人手里只有寒碜的几根。
“这是七星草,有土腥味可还甜,这是野蕨菜,也可以吃。”
甘小宁翻腾着自己的背包,掏出了自己的那份口粮,准备打开了吃掉。
但是却被王源一巴掌给拦住了。
“口粮不是现在吃的,那是给咱们最后冲刺用的。你要是想放弃,就现在吃掉它,我不拦着你。”
甘小宁瞪着自己手里的野战口粮,没说话。
马小帅却是把他自己的口粮递了过来,“阿甘!你吃我的吧。我的军事训练成绩是咱们几个人中最差的,估计也坚持不到最后,吃我的吧,就当是给你们做贡献了。”
说着他就要撕开口粮袋。
甘小宁一把抢过了他的口粮,直接塞到他的包里了。
“放屁!老子来轮不到你来照顾!我一个马上五年的士官,还能不如你个新兵蛋子抗饿啦!”
马小帅瞅了瞅自己的肩章,“我现在可是中尉排长,不是红牌新兵了!”
“切!管你现在是啥,你下连满一年了没?”甘小宁反问道。
“没!”马小帅有些气短。
“那就是新兵蛋子!”甘小宁盖章定论。
周围的老兵们一阵哄笑,别看马小帅是个军官,但是在他们心中还真就是个新兵蛋子。
“行了!别闹了!赶紧吃!吃完了咱们还得继续赶路呢!”稳重的王源出声提醒道。
甘小宁和马小帅都拿起了自己的那份野菜,啃了起来。
甘小宁边嚼边骂道,“死老A!”他自己就是师侦营的人,再加上周围都是自己人,所以他没敢骂侦察营。
“连火都生不了啊!我本来想有点野菜,一生火,烤野兔、煮沙鸡、烤蚂蚱……”
马小帅弱弱地提醒道,“绝不能生火,这地形生火就跟明火执仗没区别。”
甘小宁瞪了他一眼,继续抱怨道,“背六十斤连奔带藏,被人追剿,给的那点吃够一小时热量吗?他看看手上的草根,这是食物吗?它是微生物啊!”
还是马小帅,“我相信老A就是这样过来的,上回成班长和许班长
公里越野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甘小宁一巴掌拍到了马小帅的钢盔上,“你到底哪边的!”
“哎呦!”马小帅叫了一声,“我就是实话实说嘛。咱们跟人家是有差距嘛。”
甘小宁一阵气结,说不出话来。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车声,几人赶紧伏低身子。
姜金平从瞄准镜里看着那辆车上神气活现的几个士兵。
姜金平羡慕地说,“是二连五班的!到饭点了,他们准是回营吃饭去了。”
甘小宁也从自己的瞄准镜里看到他们的身影,“我想去突袭他们大营,大喝一声,缴饭盒不杀!”
王源冷笑道,“你还是放信号枪弃权比较直接。”
马小帅有点不安道,“我觉得该趁现在赶紧走。”
甘小宁瞅了他一眼,“走,拿什么走?你的腿还没软啊?兵哪,那是得有粮的!”
“那也得走。”马小帅说。
王源站了起来,“小帅说得对。趁着这点空当,我们能赶在别人前边一大截了。”
大家看了看指北针,辨别了一下方位,忍着腹内的空虚感,起身开始赶路了。
前面的草原,漫无边际。夜色渐渐地降了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在月色下艰难地向着西北方向前行。
太阳升起来了,草原上多了一抹艳丽。
经过一夜的奔跑,几个筋疲力尽的人睡在一块洼下的草地里,甘小宁睡梦中犹在舔着嘴唇。
王源叫醒了他们,让他们起来吃早饭。
“早饭?”甘小宁的眼睛忽然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
王源把手里的东西往他眼前一伸,只见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丝
甘小宁的神志顿时就清醒了,仔细一看,却跳了起来。
“我的天哪!这个家伙在吃老鼠!”
王源脚边放着几只沙鼠,虽然已经洗剥干净,但鼠就是鼠,永远让人看了不舒服。
王源解释道,“这不是老鼠,是沙鼠,也叫草原鼠。”
几个人全吓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王源在那儿嚼着,强忍着一股要吐的感觉。
甘小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猫吗?我是说,这好吃吗?”
绝不好吃,王源的脸甚至都扭曲了,但仍然在嚼。
“你们很走运了,睡醒来就有得吃,我是一边嚼一边想起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
终于,王源皱了皱眉,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一只我就要吐了,这些全是你们的。”
马小帅忍着头皮的发麻,用刺刀挑了一下,不敢动。
王源却又拾起一块,扔进了嘴里。
甘小宁还在拼命地摇着头,“犯得着吃这个吗?又不是八年抗战抗美援朝自卫反击……围我们的是自己人啊。”
王源眯起眼睛,望着一点一点升高的太阳说,“我不知道犯不犯得上,我就知道再不吃今天就没人撑得下去了。”
甘小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就那么想进老
啊?”
王源看看他,“不想进老
你来干什么?”
甘小宁犹豫了一下,“我,说实话,想进,特别想进。”
王源看着他和其他人,“这不是演习,这是淘汰。记住,要四个,我们是七个人。你不吃,你在四个之外,而我在四个之内。”
甘小宁还在犹豫,马小帅却是猛地一下来到王源跟前,壮着胆子,挑起一块肉,打量着。
王源鼓励地看着他。
最终马小帅终于把肉扔进了嘴里,闭着眼,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你得嚼,让嘴里习惯了这种味道。”王源说。
“这一口我就开始嚼,”马小帅又放了一块进嘴里,他说,“下次打沙鼠我去,免得你想起来恶心。”
看见马小帅吃了下去,其他几个也拿起了刀,动手吃了起来,只有甘小宁还在犹豫。
姜金平刚把第一口肉放进嘴里,就忍耐不住捂着嘴,跑开到一边呕吐去了。
甘小宁瞪着他们,“不是,你们傻呀?这可是生老鼠!”
王源看着他,“你撑不到底了,我们能。”
甘小宁看着王源,再看着正在梗着脖子吃生肉的马小帅,骂了一句。
“不就是老鼠肉吗?你甘爷爷还怕了你不成!”
说着也抓起了几条生肉一把扔到了嘴里,然后用手捂住了嘴,大口嚼了起来。
马小帅看着甘小宁笑道,“班长!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
甘小宁艰难地咽下了嘴里的生肉,“我是你班长,还能让你个新兵蛋子比下去了不成!”
王源看着甘小宁这死要面子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别管是为了什么,总归结果是好的。
王源提醒他,“吃完了,记得埋起来,别暴露目标。”
甘小宁只好又狠狠地掘地埋沙鼠皮,马小帅在旁边帮忙。
甘小宁边埋边念叨着,“我就权当我在埋设计这个恶作剧的混蛋。连火都生不了啊!我本来想有点野菜,一生火,烤野兔、煮沙鸡、烤蚂蚱……”
马小帅提醒他,“绝不能生火,这地形生火就跟明火执仗没区别。”
甘小宁瞪着他,“你这还没进老
呢,怎么就跟许三多一个样了!”
马小帅惊喜地看着他,“真的?我跟许班长一个样了?”
甘小宁呵呵了一声,“啊!一样傻了吧唧的!”
马小帅脸上的笑容立刻黯淡了下去。
王源看他们收拾好了说道,“不抛弃!不放弃!大家都是高营长带的兵!一起加油!走!”
几辆高机动车在草原上风驰电掣,高城的装甲侦察营又开始了他们的工作,这场淘汰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了。
甘小宁几人,以几乎不亚于车辆的速度,冲过了一片毫无屏障的平地,扑进一条水沟旁。
一辆车从他们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开了过去,几人死死地把身子压低。
马小帅就伏在姜金平身边,姜金平流着虚汗,看着枯草发愣,“要是有只兔子,烤的外焦里内,撒满了孜然和辣椒,直接蹦到我眼前,该多好。”
马小帅低声地警戒说,“小心,别闹。”
姜金平叹气说:“我的大排长啊,我饿呀!我眼前乱冒金星。”
“坚持就是胜利!不抛弃!不放弃!这是咱七连的魂!”马小帅鼓励他道。
姜金平咽了口唾沫,“放心吧,排长。我就是抱怨一下。我就是想念食堂的大肉包子了,我敢打赌,我现在能一口气吃十个!”
甘小宁凑了过来,“嘿嘿!十个大肉包子不得把你的肚皮都给撑破了。”
姜金平仰面感叹道,“班长,你说,咱们图什么呢?马上
世纪了,我们还在这里挨饿,魂萦梦绕地想着一个馍。”
大家多少有点感慨,也有点悲哀,一动不动地在土窝里趴着,趴了足足两分钟。因为饥饿因为疲劳,两分钟,然后狂奔了三个小时。
几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水沟,趴下,不分清浊地狂喝水,也灌满了自己的水壶。
正准备撤退,王源大吼一声,“小心!”
几个人赶紧低头。
一排子弹打到了他们跟前,那是齐桓和几名老A在这里设的暗哨,由于王源的提醒,大家躲过了一劫。
王源就地翻身,机枪扫得暴雨一般。姜金平的狙击枪紧张地搜索着,间或地一枪,打得对方不敢露头。
王源大喊道,“撤!撤!撤!”
甘小宁抱着枪在后面掩护,一帮人冲上河沟,往洼地里逃跑。
刚开过去的机动车已经闻声而来,车上的机枪对着逃跑的众人就是一顿扫射。
结果两个人被命中了,身上冒起了白烟,两个人也干脆,直接大马金刀的站在了车道上,挡着车不让他们过去。
齐桓、老A和机动车缓缓向他们靠近。
两个人一见到车上的人,立刻叫到,“二连的兄弟!有吃的吗?江湖救急!”
都是自家的兄弟,车上师侦营的战士赶集递给他们几份野战口粮。
两个人头也不抬,在毫不客气地吃着给他的那几份野战口粮,那份饿劲简直是要连包装袋也一起吃了下去。
吃着吃着,还对他们喊道,“水!在来点水!”
齐桓将水壶递给他,“慢点吃!别噎到了。”
其中一个人问道,“还有面包吗?”
齐桓又拿了个面包给他,附加着在里面夹上根香肠,“慢点吃,营地里备了烤羊。”
他一口撕下半个面包,“真期待。我简直不恨你们了。”
不知又跑过了多少的沟沟坎坎,甘小宁他们终于得以在岩石的缝隙中藏身了。大家都流着汗,喘着气,却又时刻地用枪瞄准着来路警戒。
“哈!哈!他们没追上来吧!”马小帅喘着粗气问道。
“没!”甘小宁和姜金平都通过瞄准镜观察着四周,确定没人追上来说道。
“呼!”马小帅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王源却是催促道,“我们得赶紧走,他们肯定通知周围的人过来围剿我们了,趁他们没过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几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咬着牙,继续赶路了。
暮色西沉,剩下五个人仍在草原上艰难跋涉。
队形已经有所改变,现在是两个挟着一个,剩下两人在前后警戒。
被挟着的那个兵,是早晨吃下去又吐出来的姜金平,挟着他的人是王源和甘小宁。
姜金平几近虚脱,一双腿无力地从草叶上拖过。四面仍是无穷无尽的原野,几个人似乎是被原野包围了。
马小帅察看着指北针,“咱们走了得有大半了吧?”
王源望了望遥远的地平线说,“如果方向没错,差不多。”
甘小宁一直在关照着姜金平,这是他们老七连的战友,他不能放弃他。
王源看了他一眼,甘小宁无奈地点点头,两人终于把姜金平放了下来。
甘小宁蹲下身子查看姜金平的情况,“不能这样下去了。”
王源也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已经不行了,再拖下去就是严重脱水,那就救都救不回来了。”
姜金平却在地上挣扎着,使劲地摇着头,嘴里含糊的嘟囔着,“不抛弃!不放弃!”
甘小宁拍着他,“兄弟,这只是一次选拔,咱不能把命搭上。下次,下次咱再来啊!”
王源掏出了姜金平身上的发射器,看着甘小宁,“你来?还是我来?”
甘小宁吸了吸鼻子,“我来!”
王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马小帅他们走开了。
马小帅有些担心,不住地回过头去看着他们。“王班长,他们没事儿吧?”
王源拍了拍马小帅的背,“放心吧,甘小宁虽然平时有些不靠谱,但是毕竟是一名合格的班长,你不是知道吗?”
甘小宁握着姜金平的发射器,看着躺在地上的姜金平,“对不住了,兄弟!这都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一咬牙,拔掉了发射器的拉环,将发射器插在了地上,然后掉头跑开了。
一股黄色的浓烟随风飘散,很快,一辆车驶了过来,车上的人迅速发现地上的那名士兵。
野战救生器材都是随身携带的,救护人员开始就地抢救。姜金平被医务兵用担架抬上了汽车。
只剩下四个兵了,他们伏在草丛中,监视着那辆远去的车辆,一直到它驶出视野。
“就剩下咱们四个了,走吧,这下不用犹豫到时候该淘汰谁了,咱们现在劲往一处使!不抛弃!不放弃!”王源伸出了一只手。
“不抛弃!不放弃!”另外三只脏兮兮的手盖了上来。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周围的地形是草原上那种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几个人正竭力想在指北针上找出一个方位。
然而,一点星光都没有,这根本就是一个迷路的晚上。
“我觉得应该是四点钟方向。”马小帅说道。
“我觉得七点钟方向对。”另一个士兵章鹏说道。
甘小宁急了,“你们看准点,这地方差一点就是几十公里,走错了没时间回头。”
章鹏反驳道,“一点参照物也没有!谁不凭自己的直觉说话呀?”
最后众人将目光落到了王源的身上。
王源看了看四周,“我觉得是四点钟方向。”
然后大家的目光落到了甘小宁身上。
甘小宁整了整自己的头盔,“我的方向感不强,少数服从多数,就四点钟方向吧。”
然后将目光投向了章鹏。
章鹏看着他们叹了口气,“看我干什么!要是还有一个人同意七点钟方向,我就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能干什么呀?还不如和你们一起呢。”
马小帅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相信我,没错的。我在军校作图的成绩可是最好的,信我准没错。”
“行了,别废话了,那就走吧。”还是王源。
四个人抹黑继续前进。
清晨,几个人正走山坡上边走边摘食些可食的植物,他们必须得吃些东西。
王源将一把野蕨菜递给前边的马小帅,马小帅头也不回地接了过去,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手心里是几个看上去就又酸又涩的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