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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
漫漫长夜万千奴,头压三座大山。星星之火燃井岗,江淮红旗卷,奋起争民权。
七七卢沟桥炮响,倭寇铁蹄猖狂。国共合作齐亮剑,誓死保国土,血染战旗扬。
一九二七年的冬天,冷得好像比常年更早,也比常年更冷,刚刚进入初冬,从西北海面上吹来的一阵阵带着咸湿的海风,一下子就让陆口县北凌港渔港码头上的人们领略到了严冬的凛冽。
这是一个初冬的早晨,太阳已经升起,但是,太阳却是灰白的,暗淡的,冷漠的,就仿佛一只藏在草丛里的灰兔一样,在清晨的云层里隐隐绰绰地时隐时现。此时,北凌港渔港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人,在这一阵阵砭肤刺骨的寒风中,他们一个个无不紧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管里紧拢着衣袖,企鹅一样挨挨挤挤地挤在一起以抵御寒冷。
北凌港码头是一个非常古老却又非常简陋的渔港码头,简陋得就仿佛一个海边的孤寡老渔夫一样一无所有,整个码头上没有任何建筑乃至一棵树。在这片光秃秃的海边码头上,以船老大刘拜天为首的六名渔民正在这里准备和等待着举行出海前的祭海仪式。跟这六名渔民同在这个码头上等待举行祭海仪式的,还有专程来为这六名渔民送行的二十多名渔民的家人。
这一片海域名叫黄海,但却名不副实,由于海水中含沙量太高,海面一向都是灰蒙蒙的,就跟这个清晨漫天漂移的云霾一样,堪称灰海。
北凌港渔港码头地处黄海之滨中南部的一段凹进去的海岸线上,这里原属雉皋县,后因雉皋县的东部划为了陆口县,遂又隶属了陆口县。
黄海之滨的海岸线也就跟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一样,古老漫长而又蜿蜒曲折。而陆口县的这段海岸线却又仿佛造物主随手甩出的一段没有甩圆的抛物线,妙的是这段抛物线还被甩出了一段近乎于老牛卧姿的轮廓;而且这条老牛还把一个庞大的屁股凸得很远,却有八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凸在海洋里。又因为北凌港渔港码头坐落在这条老牛的牛腰之处,这也就形成了北凌港渔港码头的南倚南面的海堤、北面直面北方的海洋、南方的暖风被海堤阻挡难以吹度,北方海面上的寒风却肆无忌惮地迎面扑来的境况。
北凌港形成于北宋。其因是北宋名臣范仲淹在此主持铸筑悍海大堤时,在这段海堤的下面埋下了三孔内陆通向海洋的排水涵洞,涵洞里排出的水流在海滩上形成了一条通向海洋的水道,由此有了渔船经此水道出海、返航、靠岸、停泊,日久天长,遂渐形成了这个海边渔港码头。
陆口县不仅有着绵绵二百多里的海岸线,并也还有一片莽莽苍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海边滩涂。范文正公在此铸筑了这道悍海大堤后,堤外也还仍然有着非常辽阔的海滩,即便是现在,落潮点至海堤的最近距离也还有二十二里以上,其最宽处的海滩则有六十八里之阔。不过,这条由涵洞通向海洋的水道,多半时间的水流却都非常浅少,尤其是到了冬春交际的少雨季节,内河几乎无水排向海洋时,水道里就也几乎没有什么水了。水道里少了水流的冲刷,也就积淀了大量浮动的淤泥,故在平常,尤其是在冬春季节,这条通向海洋的水道却并不能通航。而能够通航的时间,也就只有等到每天的涨潮之时,等到海水涨到了海堤,渔船才能乘着潮水经此水道出海、返航、靠岸。
当年这道悍海大堤的铸筑,不仅为当地百姓挡住了海潮的侵袭,保护了农田农舍免被海潮的冲击和水淹;长期以来,并也还为当地军民抗击倭寇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地军民为了感恩范仲淹的厚德,遂也一直将此段海堤称之为范公堤。不过此时,范公堤已经难觅它当年的雄姿了,却已在千年的风吹雨蚀中、尤其是近百年来人为的利用中、甚至破坏下渐渐地衰朽了。
上午八点,即到了所谓的通晓天、地、人、鬼、神的范半仙为渔民们掐算的出海吉时,刘拜天率领的六名渔民也就在海边码头上齐齐地面朝大海排成了一排,早已准备就绪的祭海仪式也就正式开始了。这时,便听刘拜天一声高喊:“跪——”于是,随着刘拜天的这一声高喊,包括刘拜天在内的六名渔民,也就全都表情庄重、满面虔诚地面朝大海齐齐地跪在这个海边码头上了。接着,刘拜天又是一声高喊:“举——”于是,六名渔民就又各将手中的一束正在燃烧的黄香,双手高擎在了头顶之上。继而,刘拜天又是一次次地高喊:一拜上天,二拜龙王,三拜诸神,于是,六名渔民也就又随着刘拜天的一声声高喊,一次次地叩下头去……
上午八点半,潮水亦已涨到了海堤,同时也是到了渔民出海的吉时吉点,六名渔民也就开始登船了。六名渔民一开始登船,来为渔民送行的、正被冻得瑟瑟发抖挤在一起的那二十多名渔民的家人们,就也忽然情如潮水一样地激动起来了,遂皆纷纷奔向了他们的亲人,一个个相互嘱咐、拥别,挥手、泪水涌出……
按理,渔民们出海一趟,一般而言也就十来天半个月左右,大不了二十来天就会回港,就会返回港口卸下捕捞的鱼虾和补给淡水食物再次出港,不应该如此激动,不应该如此感伤流泪。然而事实上,此时的渔民出海,却已非同寻常非比早先了。这是因为,自甲午海战我国战败以后,我国的海域和沿海也就几乎没有什么国防力量的保护了,日寇以及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在这一带海域横行霸道、横冲直闯、伤害我国渔船渔民的事已是常常发生,屡见不鲜;尤其是日本的海盗和浪人,更是穷凶极恶更加猖狂,他们不仅常常骚扰沿海居民,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他们并还常常在这一海域打劫我国出海渔民的渔船,劫夺我国出海渔民的财物和渔船,抓走出海打鱼的渔民,简直是无恶不作。
这些日本的海盗和浪人把渔民抓去后,又多半是将这些渔民如同牲口一样地卖到他们日本人开的厂矿里去当苦力,或卖到他们日本人的船上去做劳工和水手,卖到他们日本农场里去做奴隶……从此这些渔民也就杳无音讯,几乎再无回家的可能了。
然而尽管如此,尽管自甲午海战以来我国渔民出海如此危险重重并且还又如暗礁一样难避难防,这些渔民也还是在一年又一年地、一次又一次地在铤而走险,在继续出海。况且,这次这六名渔民出海,还又是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相搏的革命斗争的失败之后、又是在时隔大半年没有出海、如今却又不得不出海的情况下才来出海;这六名渔民,这二十多名为渔民送行的家人们,他们在面临如此凶险难测的分别之时,他们又如何能不情绪纠结、担心害怕、难分难舍、热泪涌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