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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回家的感觉真好,我到澡堂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又去理发店修了头发。我已经不是学生了,想留个分头,这两个月把头发已经留长了,刚刚勉强能分开,我就梳了个中分,由于头发还是有些短,头顶分开的头发老是奓着,我就抹了些我爸的护发素,才算是定了型。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们都开始讲究了!头型、衣服、鞋、皮带、项链等等,似乎一夜之间,我们都长大了。我会随身装一个小梳子,随时整理头型,有时洗完头,抹上护发素,索性又梳个偏分,也就是三七分的头型,而且梳的很光,就像电影里刘德华的头型一样,觉的很帅!邻居奶奶见了我老是开玩笑说:“咦!精神的很!蚂蚁爬到你头发上还要拄个拐棍!“我总是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那阵子不光我留了发型,峰峰也开始留中分,也是因为有点短,头顶的头发老奓着,他就用热毛巾捂,捂完了还是奓的,逗的我们几个笑的肚子疼。
四毛留头型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早的,他也是中分,这就是所谓的郭富成的头型。小喜头发又软又卷,像一团鸭绒,梳了个中分不伦不类的,我们几个经常嘲笑他的头发像鸭绒!气的小喜直瞪眼睛,尽管这样,我还是看到他经常对着镜子,用梳子蘸着水梳他那一团鸭绒一样的头发。那时候,我们几个要数张喆头型最帅了,他虽然也梳的是偏分,可他的头发是焗了油而且烫过的,自然比我们都帅。张喆那时早已步入了社会,开了个小音像店,还有钱,所以比我们都时髦。
我妈一连几天,天天都给我做好吃的,卤面、扯面、炒菜、米饭、饺子,可把我的馋劲给解了。我站到屋门口的墙根一量,自然又长高了一截,我妈高兴地又用通炉子的通条在墙上刻了一个新印子,我真没想到农村的粗粮也能长个子?这一个多月的苦没白吃。我问我妈要了些钱叫峰峰陪我去买了些衣服,一件时髦的牛仔茄克、一条西裤、一双皮鞋,我换上这身新衣服,脖子上戴着十字架项链,腰上别着随身听,再加上新头型,立刻精神焕发,俨然一副时尚小青年的样子!那个年代还没
,都是听磁带,汉中路市场盗版的磁带满满地堆在钢丝床上,十元三盘,随便挑。可峰峰从来不买盗版的,一直都到火车站的太平洋音响店去买正版的磁带,说是品质和音效都不一样!我也耳濡目染的开始到那里买磁带,十元一盘,尽管很心疼,可是听起来真的很棒。那时候我买的磁带都有张学友的《这个冬天不冷》、《恶狼的传说》,张信哲的《爱如潮水》周华健的《风雨无阻》,郭富城的《铁幕诱惑》以及一些国外英文的《的土高》。我和峰峰他们老换着听,一盘好听的磁带往往传来传去,百听不厌。当时赵锋刚给我了一个旧的进口小录音机,功能超多,不仅能自动翻带,能录能放,还带收音机,并且有很多调节键能调音效,我特别喜欢这个录音机,简直是爱不释手,一出门就别在腰上,戴着耳机听歌,似乎有些文艺青年的感觉。为了省电池钱,我专门买了充电电池,用完了就充,几乎天天都在充电。那一年峰峰已经上了烟厂技校,很巧,我舅爷也调到了技校,峰峰成了我舅爷的学生。他在技校又认识了一个陕南的朋友,也不知道名子,只是听峰峰喊他老狗!老狗一头浓密的长发,梳着中分头,戴着眼睛,黝黑黝黑的脸庞透着一股子老成。那一段时间,我们又整天泡在峰峰家,老狗自然算是一个新朋友。我们照例听音乐、打游戏、吃扯面、喝啤酒,坐在屋里谈天说地,有时乐的哈哈大笑,有时又为抬杠争的面红耳赤。总知峰峰家的小院就像一个乌托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吕俊和杨克健消失了,我们的乌托邦剩下的人只有我、峰峰、小喜、四毛、冯永平、张喆、老狗,再加上裁缝,队伍依然庞大。每天我去峰峰家路过裁缝铺时,都会看到裁缝哼着歌,低着头做衣服的样子,似乎生活过的很安逸,没有任何烦恼。我老想不通,他一个人在外地,独自做点小生意糊口,为什么老是生活的这么惬意?这么开心?难到单身的的生活真的很快乐吗?我悄悄地绕到他铺子侧面,从打开的大窗户朝他丢了个随手捡的小木棍,裁缝笑着用四川话喊:“哪一个?快出来!“我憋不住笑出了声来,走出来扒在窗户上,用生硬的四川话对他说:“裁缝!哈你今天做啥子好吃地?“裁缝手也不停,低着头仍干着活说:”李强!我就知道是你!没看到我在忙嘛?哪有功夫做饭?“其时我是知道的,四川人在吃饭这方面绝对不凑和,我经常能见到裁缝用火钳子夹着块肉在炉子上烧,我以为他要吃烤肉?搞了半天他是在烧猪毛,烧干净了毛又把肉放到锅里煮,原来做的是回锅肉!他一个人吃饭也是炒两个菜,生活质量很好。我们这几个坏小子,那几年可把裁缝给祸害美了!几乎天天都要去骚扰他一番。一会儿是这个去,过一会儿又是那个去,整的裁缝哭笑不得,常常气的快要抓狂。不过偶尔我们也有不闹的时候,有一天,我一进院子,就听见峰峰正用很别扭的四川话和裁缝谝的正热乎,进去一看,峰峰正一本正经地坐在缝纫机上踏衣服呢!这可把我逗乐了,嘲笑着对峰峰说:”不是吧你!搞的跟真的一样!你会踏不?“峰峰很真、很得意地用四川话对我说:“这有啥子学地嘛!老子一看就会喽!来嘛!我给你表演一哈!“我跑过去看峰峰踏缝纫机,峰峰果然把缝纫机踏时呼呼直转,正踏的美,只听啪的一声!峰峰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对裁缝说:“裁缝!勒个针又断喽!“没一会儿,裁缝就把我和峰峰都撵了出去,嘴上还嘟囔着:“你们两个龟儿子!我忙的时候喊你们莫闹、莫闹!走走走!去外面耍去!”我和峰峰得意地坏笑着回峰峰屋了。
没事的时候,我就给峰峰讲我这一个多月在凤阁岭的经历,讲用土枪打兔子、野鸽子,讲那邪门的太岁,讲会说话的婴儿,讲摸黑走了几公里的遂道,讲栓鹿和他的狗。峰峰听的津津有味,我也讲的很兴奋。那会儿我和峰峰关系最铁,所以有什么重大的或者是有趣的事都会相互讲一讲,一起分享,用我妈的话就是:”好的快穿一条裤子了!”
在家歇了一阵子,我又跟我大舅和妗子去西安接了一车芦柑,卸在汉中南头河题边的水果批发市场,我开始跟着我舅学发货。芦柑这种水果以前是没有吃过的,今年也是头一年开始接触,很像大号的桔子,皮比较厚,果肉甘甜而且无籽,特别好吃。每个果子都用大红色的保鲜袋装着,全都装的是十公斤的小箱子,标准的重量,所以发货的时候也不用过称,光数箱数算帐就行了,很省事。箱子是白色的,上面印着“正宗章州芦柑!馈赠亲友佳品!“芦柑价格也比较贵,三十二一箱,接来发三十六,一箱能挣四块钱。在这个市场没发几天货,市场就搬到了胜利桥头的新市场,有我们学校操场那么大,四方形的一个大院子,一圈是一间一间隔出来的房子,没有门,敞开式的。每个库房里都卸满了各种水果,有河北鸭梨、礼泉的酥梨、四川的红桔和广柑、重庆的血橙、海南的菠萝、福建章州的芦柑、还有云南的香蕉,发香蕉的是独一家的香蕉房,老是挂个棉门帘,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我们的芦柑就在一进院子正对着的第三房放,白花花的芦柑箱一直撂到了屋顶,晚上市场大多数的货都有人自己看,院子也没有大门,二十四小时自由出入,我晚上就要睡到芦柑摞旁边看货。我舅从家里拉来了钢丝床和被褥,晚上没人了,我就打开钢丝床,铺上被褥睡觉。因为几乎是半露天的,躺在床上能看见灰暗的天空上星星点点,感觉还挺不错的!累了一天了,躺在床上当然最舒服,更何况我还带随身听呢!我第一天看货的时候竟然睡不着,因为很辛新奇,比睡在家里有意思多了。我打开随身听,戴上耳机,柔和的音乐瞬间贯满在了双耳间,我听着音乐,望着苍茫的夜空,突然发现这种感觉特别棒!很惬意!很自由!无拘无束的,也没有了学习的压力和烦恼,真是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一大早六点左右,市场里开始有人吵嚷起来,我正困着呢,也不管那么多,继续蒙头大睡,到七点多的时候,市场里已经人声鼎沸,热闹的不行了,我也不好意再睡了,便收了床铺揭开盖着货的篷布准备做生意。我在门口先摞上一排芦柑箱,再打开两箱芦柑样品摆上,剩下的就是坐等生意了。这时市场里已经热闹的不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骑三轮车、推自行车的、挎篮子的,各种各样的商贩挤满了市场,不停地有人过来看看箱子里的芦柑,然后问:“芦甜咋发哩?“我便大声告诉人家:三十六一箱!“我不厌其烦地报着价钱,大多数人只是问问,如果人家实心想要就会和你搞价:“还能少不?“我就问人家能要多少?他说个想要的箱数,我就按照我舅给我的标准报价,这样的讨价还价要经过四五个回合才能谈好,生意才能成。这些都是我舅教我的,刚开始我还不好意思,过了几天我就老练了,一般的小贩就能应付,碰见要的多的大户或是”老油条”我就接不住了,就会叫我舅来谈。
一般七点多,我舅就骑着自行车来了,换我洗了脸去吃早饭,饭钱单独给我。在院门口有一个阿姨开了个小饭馆,早上卖个包子、稀饭、油饼,下午卖面皮和麻食。我就在这儿随便吃点就回去了。白天整天我就帮我舅发货,中午换着吃饭,有时候就要碗扯面坐在摊位上吃,市场一进门就是市场办公室,旁边就有家卖扯面的。生意忙的时候,我就看我舅怎样和那些老油子讨价还价、争长论短。没生意的时候,我就观察院子里这些形形色色的商贩,这些人真的很有意思!很真实,并且各有不同。通过长时间地观察,我就发现这些商贩也分着等级。一般叼着烟背着手,后面老跟着人或是跟着骑三轮车的,这样的人是大商贩,他们都是邻近郊县的水果零售贩子,来的也很早,因为路远。往往在市场转好儿圈,把价都问一便,等心里有数了,就会来到你位上跟你杀价,谈好了,一要就是一两车,这就算是大客户了。中等饭子往往是自己骑个三轮车或一个人在市场转悠,每次要货也不是很多,因为都是市区的摊贩,可以随时再来进货,所以要货量不大。最难缠的就是挎篮子的小商贩,大多数都是城郊农村的妇女,这样的小贩在市区各个街道随处可见,挎着个篮子卖水果,提着一杆八两称,一见城管撒腿就跑,就像打游击战一样!这几乎成了那个年代的一个特色,城管叫她们“挎篮子地!”挎篮子的叫城管“蓝精灵!”因为城管的制服是蓝色的,这外号起的很贴切呀!这些挎篮子的甚至可以用浩浩荡荡的大军来形容,她们能把整整一大汽车的货分完,就像一群饿狼分食一只大野牛一样!那场面相当震撼。不过她们也有挺有意思的,常常为了伍毛、一块的和发货的老板争的面红耳赤,有时候甚至动手和老板拉来扯去的,就为了能少给那一半块钱。我就见过一个妇女为了伍毛钱和摊位老板拉扯,最后索兴撒泼坐在人家称上不走,弄的这个老板很无奈,只得匆忙扔下伍毛钱跑了,把旁边看热闹的人逗的哈哈大笑!这种事简直成了市场里的乐子,大家也是见怪不怪的哈哈一笑结束。这些挎篮子的主要发的就是桔子、广柑、橙子、梨这样的便宜水果,我们发的芦柑她们是不一要的。这些挎篮子的也很不容易,在街上也是没吃没喝的,有时就坐在市场里啃个干馍,喝口凉水,我想她们也就算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了吧?这也许就是现实生活的一种真实写照,也代表着那样的一个时代。我并没有看不起她们,反而觉得她们活的很真实。
我舅没事老爱给我教经验,什么要学会看人啦!要会分析买货人的心理啦!要留有余地,不能太痛快地给买家便宜等等,老是絮絮地给我说个没完。我妗子要是在跟前,就会郑重其事地说我舅:“你行了吧你,又把你那一套教给小强强!”说完又扭头笑着对我说:”强强,你不知道,你舅就是个来来来!你可白学你舅那一套。“我笑了笑没说话,我舅无奈地笑着说:”行行行!你最能行,你给强强多教教。“然后就朝我对我挤了一下眼,笑着走开了。我舅和我妗子老是这样打口水仗,我妗子这人特精明,嘴很厉害,所以我舅老争不过她也就得老让着他。我妗子从小就很喜欢我,小时候还单独领着我去照过相,长大了对我更好,好吃好喝的都想着我,现在我来给我舅帮忙,我妗子可高兴了。我去吃饭,我妗子会提醒我舅说:”你多给小强强点钱,别抠了吧唧的!“我妗子说话向来直爽,心直口快,说话的方式也很幽默,我喜欢听我妗子说话。可我不明白我妗子为什么说我舅是“来来来“?我一直疑惑不解。时间长了,我才明白了为什么,原来每次有商贩来和我舅搞价,我舅会一直坚持不让到最低,谈来谈去的也没让多少,最后商贩嫌贵要走了,我舅才急了,在人家扭头走了几步的时候大声叫人家:”来来来!给你给你!”这人才又无奈地转身回来。我舅个特点据我妗子说,多年来点都没变过,所以我妗子才给我舅起了个外号叫“来来来!“后来我又多次听到我舅喊着:”来来来!”我舅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是那么的快,那么的顺口,以至于我每回听到这样的喊声都忍不住扭过头去,笑的不行。我舅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天气越来越冷了,转眼十一月了,我睡在市场半夜常常被冻醒,我舅给我带来一件军大衣,晚上盖在被子上面,即使这样,我依然感觉被窝里面是冰的。有一天凌晨我正睡的香,忽然感到脸上凉凉的,睁眼一看,天空零星地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了我脸上,我赶紧爬起来,把床又往里挪了挪,这才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床的时候是最痛苦的,衣服冰凉水凉,我咬着牙穿上冰凉的衣服起床,赶紧原地跑上几圈,过了好一阵子,身上才暖和起来。不过这也没什么,比起我小时候离家出走那几天,又冷又没吃没喝的可好多了,再说院子里看货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多着呢,我又有什么可骄气的?
时间长了,我又认识了好多人,这些人在市场天天见,慢慢的大家就认识了,而且越来越熟。专门发梨大个子老彭两子,据说老彭还是小学老师呢,现在不教书了,出来做生意,专门发酥梨;郭老三也发酥梨,老是戴个毛线耳朵,人缘很好;河南的万军两口子很年轻也很精明,刚开始做批发生意,我舅说他们以前是骑三轮车卖水果的,现在也在我们隔壁发芦柑;两个陕北人在我们旁边发大枣,一车枣发了两个月;发桔子的余宝全两口子,余叔长年梳着大背头,溜光溜光的,我舅说他以前是混混;还有发梨的小马子、发桔子的大胡子赵伟、发甘蔗的王平安、发桔子毛蛋、发梨的小马等等。由于这些人都和我爸我舅是多年的老熟人,所以一见我都很亲切地叫我:“强强!“不是给我拿两个梨,就是给我抓几个桔子、广柑或是给我抽根甘蔗,我也不客气,拿来只管吃。那时候整个市场发货的也只有我年龄最小,再加上我嘴又甜,长相又乖,所以在市场上很受欢迎。
天气干冷干冷的,却总不下雪,好像舍不得似的。才八点多市场上已经是人满为患、摩肩接踵了。三轮车也停的到处都是,每个摊位都忙着自己的生意,有的在谈价,有的过镑称,有的在数钱,有的在装车,还有的忙的没吃早饭的这会儿才吃饭,到处都是一片吵杂,一片忙碌的景象。我和我舅在摊位前招呼生意,旁边两个陕北人也摆着两袋打开的袋子,里面的大红枣红的鲜亮。大家不忙的时候就相互的谝谝,熟了之后才知道他俩都是陕西清间的,所卖的枣就是他们清涧本土的特产。陕北人叼着烟得意的用一口浓重的陕北话跟我们讲:”在额们陕北,可是有四个样最有名,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间的大枣,瓦窑堡的炭!我这就是清涧的大枣!来来来!尝一下嘛,咱卖这的不怕吃。“说着给我们一人抓了一把,这枣又大又红,肉也厚,吃到嘴里甜滋滋的。陕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说:”只可惜来错了地方,这里都是发鲜果的,我们这干枣要的人太少了。这都来了一个多月了,一车枣还剩这么十几袋,眼看快过年了,这买卖不完,走也走不了,可咋办呀!“说着无奈地笑了笑。他的同伴也苦笑了一下说:“以后再也不做这噎死狗,吊死猫的生意了!“这句话把我们一圈人都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