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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中经肩背上适才示众的笞痕确实是预先伪装上去的,岂肯真的接受鞭笞之罚?眼见父亲动了真格,惶栗的爬着跪到楼无恙的面前,慌慌张张的道:“爹爹,我们大可把那件事情说出来,教各家明了孩儿增收地头费的起因……”言犹未已,楼无恙的大掌已朝其脸面狠狠掴下,厉声喝道:“住嘴!”
楼中经伸手去摸脸上暴起的五道腥红指印,委屈得难以形容,不敢再做一声。万子夏却狐疑顿起,责问道:“楼师兄,楼家到底有何见不得人之谋,连事情起因都不敢让我等知晓?”楼无恙显露难决之色,搪塞道:“此乃国家大事,汝等不便闻知。”
万子夏嘿嘿发笑,轻言嘲讽道:“楼师兄,不是为弟有意揭你的短。以前放着在朝廷为官的大好前程不要,非拉我与你一道入行来管市面上的营生。如今算是苦尽甘来,春风得意了,却反倒关心起国家大事来,焉不令人费解。恕为弟直言,您就算撒谎,也得找个顺当点儿的借口,好教人相信才行。”
贾老二马上接口骂道:“鸟屁国家大事!八成就是想抢我等的锅头炉灶。”众客中一名行头却道:“贾大侠此言差矣!若果楼家将九市地头兼并了,垄断起各市营生来,规矩号令只能独独出自其家,物价涨跌,流通缓急,货源资备,斤两兑换,统统由其家说了算,长安京城百姓哪里还能有安稳的日子!估计到时连皇上和朝廷百官的饮食起居也得仰仗楼家的施舍,能不算是一桩国家大事么!”贾老二应道:“敢情是樊大侠思虑周全。不过只要我贾某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可能任他们楼家舒舒服服的打这歪门子主意!”
楼无恙听在耳畔,似急在心里,蹙眉筹谋应对之策。虽然遭到各家行头胡搅蛮缠已在其意料之中,但楼中经不小心漏了一嘴却像是在其意料之外,加上万子夏偏偏耳根聪敏,一下子把话头听抢过去,抓住把柄不放,更使之有如骑虎难下。他当然明白万子夏对自己知根知底,不易对付,须得好好想个妥善的法子,才能有把握让万子夏信服自己接下来的说词。
斟酌再三,楼无恙恍如拿定主意,打起精神来,对堂上众客道:“此事说来话长,也不宜当众直说。敢请各家大侠暂且坐下来,先喝杯茶水,待老夫将孩儿中经胡闹之事处理停当,再向诸位详述个中情由。”他下了一步缓棋,显欲稳住局面,预留个尾巴,好随机应变,折冲樽俎。
贾老二不吃他这一套,尖酸刻薄的道:“你楼无恙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要另想耍什么阴谋手段。我们若是坐下来喝你的茶,保不定楼家什么时候暗在茶水中做了手脚,把我们全都给毒死了,还有谁来与你楼家争地头,分天下?各市营生岂不是全由你楼家白捡了去!”几句话虽然极尽挖苦之能事,倒也真的吓住了堂上众客,无一人愿意越前入座。
楼无恙不好遽然对他发作,反唇相讥道:“你道楼家会似你贾家一般,全干些尔虞我诈、阴毒害人的下三滥勾当么!”贾老二针锋相对的奚落道:“那可难说。目前这里已经躺着一位了,贾某实在不得不提防各家兄弟会横遭暗算,悉被你毒倒在家里。到时你家只要将众多尸首一烧,连块骨头也找不着,想告官都没有证据。事后你们楼家随便拍拍手就推脱得一干二净,既除去了眼中钉,又可独食九市,焉不是一举两得的好生意!”
他侃侃而言,把一番丑话说得绘声绘色,仿佛确有其事。楼无恙心里面对他自是恨得翻江倒海,涤肠刮肚,伤肝彻骨,真个想张开大嘴把他嚼个稀巴烂,一口吞下肚子里去。可表面上还是得装作无动于衷,任由他如何挑三豁四折腾,只当全无那么回事。
万子夏从容镇定接过贾老二的话茬,委婉的道:“楼师兄若不先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我等实难安心坐下来。”各家行头对楼无恙父子炯炯而视,均是与万子夏一般心思。
事已至此,楼无恙摆出一副极其纠结无奈的神情,郑重其词道:“众位兄弟既然执意相逼,已由不得老夫做主,看来是难保机密了。不过此事确实关系重大,牵涉到大汉威福,众位兄弟听过即罢,千万不要传扬出去。”
贾老二听不顺耳,又加驳斥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你们楼家有胆图谋吃掉我们各家,难不成还怕别人知道么?莫以为扣上什么国家大事的名头,别人就会相信你,就能洗黑变白!我看你八成是想要瞎编胡诌,少来装蒜瞒骗我等。”
楼无恙对贾老二厌恶之极,严词厉色道:“贾无财,你且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贾老二狡猾应道:“你尽管说来,不过最好在张口之前先立下重誓,所言决无半点虚假捏造。”楼无恙被气得唇齿发抖,激怒道:“楼家看在众多同道的面上,今日已对你贾家百般容忍相让。你若仍不识趣,一意胡说八道恶言耍蛮,非要揪住私仇不放,我楼某可不怕你。”
万子夏忽似多了一分心眼,谨慎的道:“楼师兄,以你的声望,说几句话就要当众立誓,的确有失体面。不过你不必与贾大侠计较,因小误大。既然今日之事因中经侄儿而起,不妨就让他把方才所提到的那件事情说出来,我等自会斟酌区处。”言下之意,对楼无恙已是有些信任不过。
楼无恙状似生怕楼中经说错话会泄露更多机密要情,为堵住他的嘴,便道:“经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由老夫来说为好。”万子夏不无戒备的固执道:“不敢有劳师兄尊口。我等只听中经侄儿将所知说明就行。”
楼无恙即便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好强拒万子夏刻意执着之请,竟恶狠狠地瞪了楼中经一眼,吼道:“真是不中用的东西!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但须得记住,把那件什么鸟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即可,千万莫再添油加醋,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牵扯到其他无关枝节,惹出更多麻烦来。”他颇费唇舌训诫楼中经一顿,教旁人看在眼里,更添疑窦。
楼中经只顾一个劲地点头,哆嗦着站起来,面向各家行头叩首道:“承蒙诸位尊长见爱,晚辈若把昨日之事的内中情由说了,还望诸位大侠能高抬贵手,饶恕晚辈莽撞行事、不慎失手伤人之过,免去那一百鞭笞罚。”
贾老二道:“桥归桥,路归路。你小子想借由头耍赖逃脱惩处,连个门儿都没有。”万子夏为使楼中经能够坦诚地将事情原委如实说来,转圜调解道:“贾大侠,我来出个主意。假若楼公子所言的确属实,合乎常理,天公地道,情有可原,贾家便免他鞭笞之罚,我等也不再追究他昨日之事;他若是胆敢信口雌黄,胡编滥造,企图愚弄蒙骗我等,则对他加倍惩罚,决不轻饶。你看此议妥不妥当?”贾老二至才心悦诚服的道:“这还差不多。”
楼中经稍稍安定,振作精神道:“晚辈斗胆鲁莽,妄自向九市加收地头费,全是因为一桩纷争而起。想来诸位必定皆知去年岁末大汉出兵剿杀匈奴郅支单于之举,那郅支单于虽已被诛,然尚活下一名孽子,就是以前在长安京城中鬼混过的匈奴王子驹于利受。他纠集其父残军,窃居漠北,正在谋求与呼韩邪单于和好。双方几经接洽,约定明年四五月间举行一场英雄大会,各派武功高手比试。若是驹于利受一方胜了,呼韩邪单于便要听从其计,结盟叛汉,两家一同出兵南下汉境,替郅支那厮报仇;若是呼韩邪单于一方获胜,驹于利受则甘听呼韩邪单于差遣,再图后计。
“晚辈因偶然机会得悉这桩合谋,不胜愤慨,曾与家父磋商,度计招徕一些人手,潜入匈奴内地破坏那英雄大会,让驹于利受和呼韩邪单于两方媾合不成,以解大汉国境之危。家父迟迟未能做出决断,晚辈一时性急,打算单独行事,可苦于手头上没有足够的盘缠,又不敢向家父索要,迫不得已私底下想了个歪主意,瞒着各位前辈大侠,借家父之名向九市商贾豪杰增收地头钱额。不料贾大侠夫妇闻知声讯,昨日集会之时到场出手阻挠,晚辈不宜当众向其夫妇明白解释,至令双方误会起来,交手之时重伤了贾夫人,结下冤仇,劳扰各家尊长、弟兄登门问罪。今日之罚,晚辈细想起来,只怪自己处事思虑不周,有心无力,贪功冒进,然则并非不愿一力承担昨日之过。莫管如何,唯望各家大侠前辈能体恤晚辈忠义无谋之勇,休赐骂名。晚辈纵使命赴黄泉,也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