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朝（3）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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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挂什么挂！反正你跟那个姚珊珊必须得给我断干净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不会有好……”
坑神摁断了通话，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手机壳上印着的小丑正冲着他怪笑。
“你爸妈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对你俩啊？”宋箴再没有眼力见，这时候也不敢贸然提姚珊珊的大名，“她各方面都很优秀，我还以为叔叔阿姨会嫌你配不上呢……”
“何止是我？我们全家都配不上。还要问为什么吗？”
坑神语气平平，似乎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全世界安静下来。气压低得宋箴打颤。
“不关你的事。珊珊之前跟我讨论过一起申请出国读研究生的规划，说可以先给她家打欠条，等我经济独立以后再慢慢还就行……”坑神脸上浮现出一副苦笑，比手机壳上的小丑还瘆人，“不过以我对我爸妈的了解，一旦他们知道了，只会觉得这是对我们家的变相羞辱，然后歇斯底里地破坏掉所有美梦……可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他们呢？考虑这些对我来说，本来就是一场不真实的白日梦，梦碎梦醒不过早晚的区别。我根本不敢想象，毕业之后步入社会，我跟她要怎么才能继续在同一条路上走下去……”
宋箴提供不出恋爱经验，也不便莽撞地触及室友的家庭矛盾。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安静地候在哥们儿旁边。想来唏嘘，不过片刻，人间惆怅客就从宋箴变成了坑神。
此时，在角落窝了半晌的老板看完电影，一伸懒腰就露出了半个圆滚滚的啤酒肚。他挑了张室内乐的片子放进唱片机，在靡靡摇晃的曲调中，亲自来传餐。
从他们来上大学的那天起，这家店就一直在这里。老板不知道是哪里人，中等身材，长得神似加菲猫。生意做得得过且过，丝毫不像别的老板那样，听说明年整条小吃街都要拆迁搬走之后，或焦虑或不舍或急着去别的大学城物色新铺面。
印象里他一直都像猫一样，懒懒散散的，干劲不足，摆烂有余。
“老仇，上错了吧？我们点的套餐里不应该是两份‘黯然销魂叉烧饭’吗？”
“错你个头哇！看看你们两个黯然销魂的叉烧样，特地给你们免费升级的。喏，赠送一人一个三角饭团，这就叫做‘顶峰相见’。”
二人谢过仇老板的好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唱片机中传来的歌声绵绵如丝般裹覆，凝结的气氛终于得以打破，冷气似乎没那么冷了。
宋箴吸干最后一口冻柠茶，看冰块露出原本的透明色：“阿姨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咱们今天第一步可以先分头行动，我去警局和医院询问失踪的情况，你去最初报道的电视台调查，怎么样？”
坑神听宋箴又提起母亲的话，反射性地皱起眉。
就在宋箴以为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他放下了手里吃到一半的饭团，抓过宋箴的手腕对了对表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
:
，那我们五点半之前宿舍会合？”
“没问题。记得把手机静音关了，随时联系，互通有无。”
不一会儿，两个愣头青跨出店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大步离去。
胶片上的最后一首歌《
（夏日忧郁）》也刚好唱完，在唱片机上空转着，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仇恩收拾着桌上的餐具，动作间，没有用到的两副刀叉不小心弄混了，其中一副的刀和另一副的叉无端地卡在了一起。仇恩用巧劲变换了角度才将它们扯开，却分不清刀与叉分别是来自哪副的了。
回到柜台时，落地窗外已不见半个人影，他顺手关了门头的招牌灯箱，“盛夏光年”几个字蓦然熄灭。将唱片收回展示架，仇恩短胖的手指抚过封面上的专辑名，《
（向死而生）》[
]。
门口道旁的梧桐枝叶繁密，绿得发黑，树影透过落地窗投下，盖在仇恩身上，有如实物。他就这样在原地站了很久。
夏日的天气变化相当突然，本来沉闷的天，不知何时变得更是压抑诡谲，像随时都会崩坍的楼板一样，从断裂的云块间摩擦出炫然的闪电。雷鸣声忽而沉响在远处城际，忽而炸裂在咫尺耳边。顷刻，瓢泼大雨再次坠临。
宿舍里没有开灯，显得尤为幽暗晦涩。
宋箴投了半天才将钥匙对上锁孔，扰人的躁动声后，寝室大门被推到了最开。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恢复体温不久的躯干奔流而下，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抬眼仔细辨认，才确定宿舍靠阳台的床边坐着一尊人影，熟悉的轮廓，同样湿透，地上的水洼还盈着微弱的反光。
“没什么收获。对接救援队的几家医院没有接收过叫程惜予或者身份不明的人，警察那边也尚未接到失踪人口的报案。我不清楚他失踪前的细节情况、最后能联系到的时间，大致推算来还不足
小时，难道我们只能继续干等吗？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不告而别。”宋箴的声线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再……”
坑神却出声叫住了正要转身隐去的宋箴：“你先听我……”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
翻天覆地我定我写尊自我的法律
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
陈小春的歌声骤然响起，强劲的节奏惊得宋箴一激灵，衬出屋内庞然的哑场。愣了几秒他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匆忙往口袋里摸索。
“今天我去市电视台问了，他们回复我说……”坑神低语着，好像是满不在意，又像是咬牙切齿，对着一阵忙乱的宋箴，越讲越慢，一字一字。
直到忍受不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所言的重磅程度：“宋箴！”
一束蓝紫色的强光扭舞着从天际俯冲下来，带着刺啦刺啦撕破空气的狠决，闪电的舌尖如同已经要舔入宿舍摇摇欲坠的窗中。
“啊？”宋箴一脸发懵地抬头应道，刚翻出手机还没有接。
强光吞没了坑神，丝毫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宋箴突然有点怕，怕这样的坑神，也怕坑神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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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告诉我，要求发布寻人启事的人，是你。”
几乎是在坑神落下话音的同时，头顶上炸开一声巨响。
听觉和思维仿照闪电和雷声，拉开了一段前后抵达的时间差。等惊雷落定，重回黑暗。簌簌雨声中，沉重的呼吸被掩埋，但肺腑之间舒张着的难以置信却逆流而上，漫没天灵。
“用实力争胜横行全凭本领
我可变万世巨星战无不胜
我任性以天性
亡命拼命让乱世震惊……”[
]
事不关己的手机还在尽职地振动响铃，亮着的屏幕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坑神幽幽地用下巴指了指：“趁没打雷，先接吧。”
“请问……哪位？”
“哥，我宋箩！”对面是少女活泼轻松的声音。
“怎么了？”宋箴差点没听出这飘忽的声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挂断电话，他僵硬地转向坑神。
“小萝卜说……她帮我抢到了限量版的球鞋。”
“我知道，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才跟我讲过？”
“你拿的快递在哪儿？”宋箴木然盯着坑神，直愣愣的冒出了一句。
坑神的目光缓缓飘向阳台鞋架，宋箴顺着看过去，瞳孔颤了颤，眼皮开始抽搐。伴着又一道闪电，视线里一片耀然炫白，什么都看不见了，包括墙角的那个快递。
雷声爆起之初，坑神的耳蜗里如钟鸣般响起：“她还说，因为抢购一时紧张，忘了修改收货地址，没注意把我的球鞋寄到了家里。她刚刚帮我签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