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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真教,万寿重阳宫,正殿里。

宽阔的大殿,此时只有十个人在这里。

一个站着,九个跪着。

站着的自然就是全真掌教王重阳。

而跪在他下方的,就是全真七子和周伯通这八人。

杜野做为现在在场唯一的三代弟子,本是因为年末大比得了第一,被王重阳特批一起带进来的。

本是来受赏的,但没有办法。

你不看看,跪在他前方的是哪八个人。

全真七子,里面有他师父郝大通,其余也都是他长辈。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辈分最大的长辈,对杜野有传道之恩的周伯通也乖乖的跪着呢。

其实他们跟着王重阳走进大殿,王重阳什么话都没说,一直背身沉默着。

在内心饱受煎熬的周伯通率先跪下后,全真七子,个个面面相窥,也不约而同的心虚的跪下了。

“杜志野,对吧。”

“是,祖师,我叫杜志野,是太古真人门下首徒。”杜野惶恐。

全真七子和周伯通都跪着呢,王重阳没理会他们,转身后第一个对他嘘寒问暖。

“不错,不错,大通收的好徒弟。”

王重阳是越看杜野越喜欢。

他也没想到,刚刚还在山下下崖寺时,主持汇明拜托他照顾的人,竟是他全真麒麟儿。

“十一了。”

“回祖师,弟子今年十一岁。”杜野搞不明白,现在自己到底是会得赏,还是会遭受无妄之灾。

王重阳走到杜野身旁,在全真七子和周伯通羡慕的眼神里,摸了摸杜野的筋骨。

“嗯!”王重阳沉默了。

杜野打败尹志平的剑法水平,他是见识过的,他在这个年龄,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杜野剑法强。

内功,刚刚大比时,也一眼看出来了,刚刚打通第一条经脉,同龄人来说,也是上上之选了。

可摸了摸杜野的筋骨之后,王重阳才发现,杜野能有今日,实在是宁有机缘啊。

光凭杜野的资质,不提剑法,光内力,是没法有如今的进境的。

王重阳当世第一人,他自然没看错,杜野能有今日,其实多亏了混元功。

混元功的以外功入内功,在杜野拥有内力之后,更是依然起着辅助效果,推进着内力的精进。

“祖师,我是?”

“没事,没事。”

王重阳摸了杜野很久,是越摸越古怪。

杜野绝不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得以让内力精进,也不是什么前辈高人内力灌顶之类的。

浑然天成,简直就像全靠他自己苦修而成的一样,可他的筋骨,不像啊!

其实王重阳哪里知道,混元功本就是全真一脉的武功,痕迹上,王重阳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些线索。

“志野,今日你夺得大比第一,你想要什么赏赐?”

王重阳亲自承诺给赏赐,让全真七子和周伯通他们更羡慕和眼馋了。

杜野想要什么,那自然是先天功、九阴真经等等等的神功秘籍,再来点天材地宝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但这些,杜野也只敢在脑海里幻想一下。

“全凭祖师做主。”想来想去,王重阳做为祖师,不会亏待他的。

“嗯!”王重阳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转过身,看了看杜野身前的全真七子,他这七个不成器的徒儿,还有最前方他那不像话的师弟。

“唉!”王重阳一声轻叹。

“师父,您老人家?”

“师父,师父啊!”

“师父。”

……

“师兄。”

全真七子个个痛哭流涕,周伯通也在默默的流泪不止。

杜野呆住了,他不明白,重阳祖师一声叹息,师父他们何至于此。

但再想一想,特别是想想未来的剧情,杜野明白了。

这是王重阳时日无多了。

华山论剑后,不知是被伤到了,还是突破先天境界导致受伤,反正,王重阳就是最近这些时日,就要一命呜呼,全真教从此,再也没有靠谱(周伯通不靠谱)的绝顶高手了。

王重阳叹息什么呢,他是在叹息他壮年时的意气风发,抗金失败,但岁月永存。

后来与她一起闭关活死人墓,再看破红尘,负了佳人。

现在想想,自己入道以来,人也顽固起来了。

而在创立全真教的这个过程里,他对他的大徒弟马钰也是太苛刻了。

回想当年,自己的嘴角是多丑恶啊,竟逼着自己的爱徒,破家入道,逼散了一对鸳鸯。

想来,不二也是对他怨恨已久的,不过这都是他应得的。

谁说道士不能成家立业,子孙绕膝,这时节,和尚都能灯火酒绿,道士又为何不能。

再说,侍奉三清,真的看破红尘,是论迹不论心的,他自己当年太固执了。

直到此时,油尽灯枯之时,他才与过去的一切和解,真正做到了入道啊!

“杜志野,今日本教主就传你一门功法,名为易筋锻骨篇。”王重阳下定决心,话刚说完。

“师父,不可啊。”

“师父,门规!”

“师父!”

全真七子,包括杜野的师父郝大通在内,一致对外,齐心协力,反对着。

易筋锻骨篇,这可是惑乱江湖的神功绝学九阴真经上的一门武功,有提升所学之人习武资质的绝顶效果。

王重阳之前之所以在华山举行华山论剑,与中原一众高手一决高下,也就是想要平息因为九阴真经入世后,刚刚掀起的惑乱。

幸不辱命,在他成了天下第一后,无人再敢窥视九阴真经了。

但之前王重阳也下过严令,九阴真经上的武学,全真教门下不得修习。

不知今日,他为何要打破自己制定的这条戒律。

听着弟子齐声一片的反对声,王重阳反而更加认可自己当初制定的这条戒律了。

全真七子个个都如此顽固、迂腐,确实不是传承九阴真经的人选。

九阴真经在自己走后,看来要让周伯通严加看管,绝不能外泄出去。

但杜野不同,独具一格的莫名天资,如果再能补上资质上的短缺,未来说不定就能赶超自己。

因时制宜,自己还是要给全真教留下一条复兴之路的。

“住嘴,都不必说了,志野是特例,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修习九阴真经,而且我也只会传他这一门武功,其他的,唉!”

“祖师,我!”杜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易筋锻骨篇,他自然是渴望的。

特别是现实世界的他,人近中年,才开始习武之路,提升资质,势在必行。

毕竟梦中世界,也只能带回经验。

现实世界里,晋升先天,靠他原本那老化了的天资,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晋升先天。

“我说的话,都没人听了吗?”

“师兄都发话了,师侄你们,还要顽抗吗?”周伯通也狐假虎威着。

“你闭嘴。”不想竟惹来王重阳对他的呵斥。

“遵师命。”

王重阳这样做,已然是把杜野放在火上烤了。

未来杜野要是不能有所成就,只怕反噬也不会远了。

“听好了。”王重阳以内力传音,空旷的大殿,只有杜野一人能听见。

杜野嘴里默念着背诵了起来。

“记住没有?”

“弟子惭愧,只记住三成。”杜野的真实记忆力,其实也就一般。

“差不多了,今日我对你所讲,都是我结合易筋锻骨篇的一些自己的见解,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三成,刚刚好。”说完,王重阳递给了杜野一本小册子。

“多谢祖师传功。”

“下去,把他背好,背完立马烧掉,至于你修习易筋锻骨篇之事,今日只能有这在场之人知晓,不可再外传。”

“祖师,弟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杜野壮着胆子。

“说。”

王重阳此时在思考,思考有些话,该不该继续当着杜野的面讲。

“九阴真经,弟子略有耳闻,易筋锻骨篇能提升武学资质,不负神功之名,为何不能在我全真教广而传之,惠及众生。”

杜野所学所思,毕竟与古代人不同,他是很开放的。

想想现代的武学,为何是天变日后的新武学,这都是一代代学武之人敝扫自珍、抱残守缺的缘故,导致武学环境后天的越来越差。

绝顶武学的传播,固然会引起动荡不安,但动荡的环境下,往往也是变化、精进的必然条件。

“有点胆气,但我不想与你多解释了,日后自己去问你师父吧。”王重阳越发欣赏杜野了。

“志野,不得再言。”郝大通怒目相对。

“好了,年轻人有话,就要讲,憋在心里,算什么,这样,杜志野,我给你一句承诺,未来你要是能晋升先天之境,九阴真经也好,其他的什么规矩也好,都随你。”这是王重阳对杜野的期望。

未来杜野要真是晋升先天境界了,全真教自然就是他说了算,王重阳此时这句话,只是为他未来解开了一点禁锢而已,不当大事。

“多谢祖师。”

“你下去吧,易筋锻骨篇尽快背完。”

“是。”

王重阳终究还是想着给自家师弟和徒弟们留有一点面子,有些话,要关起门来讲。

杜野径直而走,出殿后,没有多加理会同门的恭喜和阿谀奉承,第一时间往自己住处走去。

杜野走后,大殿里。

“伯通,我们先来说说你的事如何?”王重阳表情阴阳不定。

全真七子从未见过如此表情的师父,都有些担心他们这位从不放心的师叔。

“师兄,伯通自知罪虐深重,我,我认罚。”

“认罚,这是一句认罚就能算了的事吗?”

“哼,我带你去大理,是何等用意,事关我全真日后传承有序,事关我全真命脉,你,你!”

王重阳终究没有当着徒弟们的面,揭破周伯通所做的丑事。

其实这一切还是与九阴真经有关。

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之后,王重阳就在未雨绸缪了。

别人不说,那西域人士欧阳峰,觊觎九阴真经已久,自己要真是毫无准备的撒手人寰,只怕全真教毁于一旦,就在当时。

那号为西毒的欧阳峰,一身莫名毒功不说,光是那一身锋锐莫名的蛤蟆功,再自己走后,就难有敌手。

当今之日世,除了自己的先天功算是他的克星外,也就只有与他齐名的,同为后天巅峰的南帝段智兴的家传绝学一阳指,是他蛤蟆功的克星了。

因此,王重阳之前与周伯通一起,远赴大理,去与段智兴交换武学。

他学了一阳指,也传了段智兴先天功,算是为欧阳峰留下了一位天生克制他的大敌。

这也算是为先天功找了一处安全的归宿。

毕竟先天功不再九阴真经之下,九阴真经会引发动荡,先天功要是继续留在终南山,也是一个道理。

而且这样做,如果未来全真教再次中兴,也能去找段智兴,再把先天功迎回来。

如果后人不争气,也免得先天功为他们带来无妄之灾。

本来这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南帝段智兴很大气,一切都很完美。

但最后,不想竟出了周伯通这档子事。

周伯通出了何事呢。

周伯通与王重阳一起,住在段智兴的大理皇宫里,与醉心武学的王重阳和段智兴不同。

周伯通玩性大发,竟与不甘寂寞的南帝妃子搅和在了一起,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

最后还被人撞破了这一切,那日,王重阳真是杀了周伯通的心,都有了。

但幸好南帝段智兴再次展现了他的大气,不仅没有怪罪周伯通,还要把与之惑乱后宫、暗结珠胎的妃子,赐给周伯通。

是王重阳拉不下这张脸,急匆匆的告辞,回终南山来了。

“哼,幸好南帝大度,但从即日起,你给我闭门思过,十年不准下终南山。”

“师兄。”

十年不准下山,这可苦恼坏了周伯通,这不是要把他憋死吗!

“怎么,你是要我执行家法教规,杀了你吗!”

“师叔,别说了,认罚吧。”

“是啊,师叔,别气师父了。”

全真七子劝着周伯通。

“师兄,我认罚。”周伯通认命了。

只是接下来,周伯通古怪的看着全真七子,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言而喻。

果然,接下来,王重阳的责罚,就轮到全真七子头上了。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快死了,就管不得你们了,你们个个如今都是道家真人,不得了啊!”

“师父恕罪。”

王重阳不光是全真七子的师父,不光是周伯通的师兄,不光是三代弟子的祖师,也不光是天下第一。

他还是天下第一大教全真教的掌教教主。

别看他和周伯通去一趟大理,离开终南山半年多时间了。

但终南山上,大大小小的事,就从来没有脱离过他的掌握。

就好比如今全真教内,人数最多的外门弟子,还有那许多的没有拜入全真教师承下的执事长老,那都是王重阳的眼睛和耳朵。

“你们可真是好啊,我还没死呢,一个个都知道盯住教主宝座了。”

“师父恕罪,这一切,千错万错,都是弟子这个当大师兄的错,请师父责罚。”

“丹阳子,你还算有点担当,但你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没错,他们哪儿敢起别的心思。”

“师父,我!”

马钰本就是法统的全真第二代掌教教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全真教其他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就应该是他站出来处置一切。

“马钰,你说我该不该废你武功,逐你出师门,这样,我把不二也给逐出师门,让你们破镜重圆,好吗!”王重阳这是杀人诛心,拿马钰不堪的往事,刀刀命中他的心脏。

“师兄不可。”周伯通再糊涂,再贪玩,他也知道马钰不可废。

这就像是两国交战,一国君主临阵换将一样,这是在自毁长城。

“师父,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不怪大师兄,是我该被逐出师门,是我罪有应得。”丘处机自首了。

“师父,我也起了这样的心思,请师父责罚。”

“师父,师兄弟间争斗不休,我却没劝阻,我也有错,请师父责罚。”

“师父……”

全真七子,不管有错没错,个个都低下了头,认起了错来。

不是他们师兄弟之情,重焕生机,而是他们明白,王重阳一切都已知晓,再多的解释、不担当,只能是自取其辱、自找死路。

“唉,你们都错了,那就是我这个当师父的错了啊,是我没教好徒弟,如今大敌当前,你们啊!”

“这样,在大理时,我就听到了你们的消息,我回来时,想了一路,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法,你们要听听吗?”

“全凭师父做主。”

“在我全真教三代弟子成长起来前,你们现如今该怎样,还是怎样,一切都不比变,该争的,就争,只是要知道底线在哪里,但三代弟子成长起来后,除二代掌教丹阳子外,你们其他六人,通通离开全真吧。”

“离开,师父,这是为何啊?”

“不是逐你们出全真,毕竟我已命不久矣,届时想管你们,也管不了了。”

“那是?”

“是让你们六人走出终南山,去其他名山大川,寻找一处洞天福地,开创我全真分支道统,也算是壮大我全真教了。”

“这!”

全真七子个个面面相觑。

马钰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变化来的如此之快,刚刚还要驱逐他,现在就轮到其他师兄弟了。

师父如此解决之法,这是坐稳了他的二代掌教教主之位,再无人可与他争了。

他此时是想笑又不敢笑,脸憋的通红。

而心存大志的丘处机等人,更是内心百转千折,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但静下心来,想想,这也是解决争斗的无奈之选。

你心存大志,那你就自己出去,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基业,自己做创业祖师。

只有郝大通,最无所谓,留在终南山也好,去外地开创基业也好,听师父的,总是没错的。

“大通,届时你出走,志野就不要带走了,丹阳子。”

“弟子在。”马钰又忐忑了起来。

“你是未来的全真二代掌教教主,杜志野则是我钦定的三代掌教教主,你可明白?”

王重阳是绝技不会让分支做大,反而兼并主脉的遗祸无穷之举的。

后世如何他不管,起码现在,他还是要让全真教主脉一家独大的。

被他寄以厚望的三代弟子杜野,是不会离开终南山的全真教主脉的。

“弟子明白。”马钰回答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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