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桐宫之囚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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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皇宫寒光殿后方，缓缓驶来一辆青竹车，殿前帷幕轻扬，莫雨出现在石阶上，星光落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照亮纤细的眉、明亮的眼眸，还有眉眼之间那点动人的梅妆。
她着车辇前方是两只浑体雪白的驯鹿，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意外，问道：“黑玉呢？”
那只黑羊先前已经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不知所踪。
宁婆婆扶着她的手走下石阶，轻声道：“那个祖宗不知道去哪儿了。”
莫雨知道那只黑羊性情有些孤僻，从来不听皇宫里别人的话，摇了摇头，道：“那是个孩子。”
宁婆婆向寒光殿后方的夜色里了一眼，在心里想着，现在站在潭边无处可去的他，其实也是个孩子。
莫雨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微嘲道：“孩子家家，起赌气的狠话来倒是一套接着一套，有模有样，却不知道这落在旁人眼里，只是虚张声势，徒增可笑罢了。”
宁婆婆道：“老奴倒觉得可笑之人，每多可爱。”
数月前陈长生进入国教学院的事情，便是由宁婆婆一手操办，事后回话时，莫雨便知道她对陈长生青眼有加，此时见她坚持替陈长生好话，也不以为忤，因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陈长生走不出那方废园，不能出现在未央宫众人眼前，便不能破坏徐有容与秋山君之间的婚约，那时，他曾经过再多的狠话，也只能变成笑话，他所有的愤怒，只能把他自己烧的更加痛苦。
青竹车，向着未央宫的方向驶去。
天道院教谕被周通的恶名生生逼的自尽身死，青藤宴终究需要人主持，更何况今夜要接待的南方使团里有很多重要的人物，教枢处主教大人和徐世绩负责观礼，陈留王殿下代表圣后娘娘临殿，莫雨也要亲自登场，以示郑重。
宁婆婆扶着青竹车的窗棂，左手扶着车窗，依然不时望向废园的方向，面有怜惜之色。
“婆婆，你放心吧，那家伙不会出事。”
莫雨的声音从青竹车里传出来：“黑龙潭的禁制无人能破，除非有人在外面开启园门，从来没有人能离开，他只不过留在园子里受些冷风吹，和他惹出的这些事情相比，又算得什么？”
宁婆婆想着那个传闻，担心道：“万一他碰着忌讳了怎么办？”
莫雨道：“既然是忌讳，哪里这么容易碰？”
她的随意，似冷酷，宁婆婆却听出其间的疲惫，想着先前在殿前石阶上，着星光下姑娘眉间的梅妆也掩不住的憔悴，她对姑娘不惜耗损真元也要施展秘法将陈长生困住有些不理解。
“姑娘您曾经答应过有容姑娘不会对那少年动手。”
“今夜我动手了吗？我只是动了动嘴。”
莫雨想着数月前从南方来的那封信，恼火道：“那死丫头又不想嫁他，偏还不准人动手，不得伤他，不得害他，给出这么些子规矩，不然何至于这般麻烦，要我花这么多心思。”
以她恐怖的境界修为，再加上在大周王朝里恐怖的权势地位，要对付像陈长生这样的少年，不得有数万种方法，可以让他痛不欲生，生无可恋，偏生因为那封信却不得不这般麻烦。
她越想越不痛快，道：“自家指了门破亲事，偏要我来费神费力，她躲在南边做好人，却要我来做这个恶人，你没听见那少年先前怎么骂我，若不是她，我早直接把他给杀了！”
宁婆婆微笑道：“姑娘与有容姑娘情同姐妹，多费些心思也应该。”
莫雨冷笑道：“都黑玉是祖宗，其实那只凤凰儿才是真正的祖宗，整个大陆的人都觉着她冰清玉洁，冰雪聪明，冰雕玉琢，却不知道她是个气鬼，谁都得罪不起，真要让她不高兴，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可不是顾着什么姐妹情谊才来帮她，只是担心她心意不顺，真不嫁秋山君，那可怎么办？”
宁婆婆宽慰道：“好在只要今夜过去，什么事情都可以不用操心了。”
车帘微掀，莫雨望向寒光殿后那片废园，还有那片被秋林旧墙遮住不见的寒潭，想着陈长生的话，心想今夜真的能顺利过去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关在这里？圣人究竟在想什么？
……
……
那几句满是嘲讽意味的话语过后，莫雨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陈长生一个人静静站在废园里，寒潭在前，梅树在侧，他的身影不再像先前那般孤单，仿佛身体重新注满了力量。
确认莫雨已经离开后，他向前开始行走，走过那些孤清的梅树，来潭边，同时来的是扑面的寒意。
废园明显比皇宫别的地方要寒冷很多，原因便应该是身前这片寒潭，他仔细地观察着寒潭的水面，任由寒意在自己的脸不停地一层层铺加，直至眉眼上都渐要生出一层寒霜。
不是自虐，而是想借助环境的帮助让自己更冷静一些，他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愤怒等负面情绪里——先前他对莫雨出的那几句话，真的很像满是孩子气的、无用的狠话，似乎和冷静完全相背，但他还是了。
大道三千，他修的是顺心意。顺心意而行，顺心意而活，天地让他不得顺心意，他便要想办法让自己的心意顺起来，只有顺心意，才能拥有真正的平静，而平静，正是冷静的最高境界。
当然，他也不想自己那些话变成笑话，他必须离开废园，赶未央宫——在离开国教学院前，他已经做了相应的安排，但既然那些大人物能够把落落骗离未央宫，他便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手里。
怎样才能离开这片废园？事实上，他现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先前还是对莫雨那样了，像他对唐三十六和落落自己要参加大朝试、要拿首榜首名一样。
明明是没有任何道理，着没有任何可能性的事情，他却能的平静自然，理所当然，那种全无来由的自信，在亲近的人来很令人震撼佩服，在外人来自然是痴心妄想，可笑至极。
只有他自己明白，这种自信来自于必须。明年初，他必须参加大朝试拿首榜首名，那么他便一定能拿，不然他会死。今夜，他必须离开废园出现在未央宫，那么他便一定能做。
必须做，所以一定能够做，在此之前，他必须相信自己能够做，如此心意方能顺明。
依然还是那句话：大道三千，他只修顺心意。
他离开西宁，来京都后做的一切，都和这三个字紧密相关。
因为只有顺心意，才能逆天命。
……
